接下去的日子平淡而有滋有味，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那些关于灵力，关于薇山幻境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可他又能真切感受到，充斥在周身的磅礴灵气，在身体里缓缓流动的灵力，一丝一毫，清晰透明。他的道停滞不前，悬在半空不着边际。他将原先为之奋斗已久的目标撇下了，享受这清闲快活的生活，可忙碌的人一旦闲了下来，心中的不安反而越来越多。

“阿旻，你为何又在这儿发呆。”

邱旻做了一张躺椅放在院中，如他在梦中见过的差不多，院子里移栽了一颗霜李子树，他时常躺在树下，接住树上落下熟透的果子。可很多时候，他望着树叶和天空就出了神，任果子掉了一地，流出酸甜的汁液。

“没什么，这不是太闲了嘛？”

“该是你之前一直忙上忙下地，现在没什么事儿做了才不习惯。要不过几日随牛叔他们一起去山下的镇上看看？”傅善勤看见他头发散乱，忍不住叫他坐起，拆散发带重新系好。邱旻做农活十分灵巧，偏偏不擅打理头发，如今他的头发长了许多，更觉得麻烦，往往随意束起，丝毫不在意发顶枝楞着的发梢。傅善勤身边常有侍女相伴，衣着整齐，如今也将自己打理得干净利落，更瞧不得邱旻的乱发，一定得替他捋顺了扎得光滑平整。

邱旻任由他摆弄自己的脑袋：“干脆剃掉算了，头发太长了容易打结。”

“你啊，干脆剃成秃瓢算了，不用日日梳理。”

“可以可以。”邱旻的头发还在他手中，不敢乱动，口头连连应答。

傅善勤无奈，手上用劲儿将发绳紧了紧，扯得邱旻头皮一疼：“我不许！你要真剃了，可别再说是我挚友。”邱旻的头发如今已经长至腰间，发丝梳理得顺滑，他喜欢给邱旻束起高高的马尾髻，再分出一缕打上细辫，看起来精神且英俊。自己则用绢布纶好，一丝不乱。

镇里有集市，山民们可以把果子卖了换些粮食好过冬。邱旻则将自己用灵力绘制的一些简易符咒拿出来交易，先前送了附近的邻居们几张，后来名声便传开了，时常有山民找他来求几道符。天恒山异兽种类众多，平民家里常常会遭野兽践踏，家畜被分食，如今制符材料虽简陋，也能管上十天半月，保家宅平安。他画了几十张驱兽符，每张只算约莫一条羊肋排的价格，很快便售罄。

两人在集市上转了转，买了一大袋新米，又买了些山中稀少的海味，因东西相隔断崖，通商不便，此处极难买到海味，价格也高，买了点鱼干海草之后，方才赚的钱就花得只剩几个铜板。邱旻又拉着傅善勤到糕点铺买了些糕饼，这边的糕点自然不比淮城等地的精致，口感粗糙却有嚼劲，越嚼越香。傅善勤本不爱吃这些糕饼，咬了一口就将糕饼数落得一无是处，口感像砂砾，咬起来像冷馒头。还是邱旻直劝他莫要浪费粮食，他才皱眉吃完，没想到待他硬生生吃完一个之后，还想再吃一个，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说过的话。

小镇靠近戈壁，两人伴着血色夕阳上山，头发上也掺了不少沙尘。斜阳将影子拉得很长，越往山间走，风中沙尘的味道也更少。

“那姑娘跟了咱们一路了，你要不要叫她过来跟我们一起走？”邱旻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眼那道远远坠在他们身后的影子。

傅善勤耸耸肩：“要叫你去叫。”

“这可是你说的啊，”邱旻停下脚步，双手拢在嘴边，回头冲那姑娘喊道，“杨姑娘~”

“喂！你这是做什么！”傅善勤拽住他的衣袖，小声叫停。

察觉到他的恼怒，邱旻收回手不安地看向他：“抱歉，只是杨姑娘和杨猎户之前帮了我们许多，这山中异兽凶猛，她一个人走有些危险。”

傅善勤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叹气：“没事，我只是不想让她误会。”

杨姑娘听见邱旻叫她过去，便兴高采烈地跑了上来，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跟前，看见傅善勤便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手指挽着垂在胸前的长长发辫：“傅大哥邱大哥，你们下山没买东西吗？”杨秀秀是杨猎户家中二女儿，生性活泼直爽，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

傅善勤是略微颔首，邱旻立刻同她攀谈起来：“买了些糕饼，路上便吃了好些。”剩下的都装进傅善勤的芥子袋里了。他看到杨秀秀腰间挂着的牛皮口袋，背上还背了个鼓囊囊的麻布袋，问道：“看杨姑娘你满载而归，今日收获不错吧，我来替你这背包，男子汉哪儿能让姑娘家受累。”

杨秀秀摆了一日摊，又走了半程山路，确实有些疲惫，于是也不扭捏，让邱旻接过她背上装着粮食的大袋子：“谢谢邱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