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做声的傅善勤这时突然伸手，将那袋子背在自己背上：“还是我来拿吧，今天赚的钱都是你画符挣来的呢。”说这话的时候他专注看着邱旻，旁边的杨秀秀却立马羞红了脸，垂头娇声道：“谢谢傅大哥。”

邱旻分明看到傅善勤时常带笑的眼里并无笑意，脚下的步伐加大，领先了他们半步，杨秀秀加快脚步，想同他并排走，却始终落后半步，邱旻连忙拉住她，同她聊起今日集市中的见闻。

两人一路将杨姑娘送回家，杨猎户和杨大婶热情地挽留他们吃过饭再走，邱旻婉言拒绝了，两人背对着杨猎户家，傅善勤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

“杨姑娘是个不错的女子。”

傅善勤闻言顿时又扯下嘴角：“你喜欢她？”

邱旻连忙摆手：“她不是喜欢你嘛！”

“修道者终究与常人不同，我们在山中动仄闭关百年，睁眼便是沧海桑田，平常还是疏远些比较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目直视前方，神色淡漠。

邱旻兀地停下脚步，回头眺望山中点点灯火，每一处都是一户朴实辛勤的人家，他们无法使用灵力，寿命没有修士长，依旧认真努力地生活着，想要过好这一生。

“你说的没错，可人生在世短短百年，我们未尝不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即使相处时间不长，下一次见面就是永诀，我也希望能以真心善意相对。”

傅善勤回首，刚好对上邱旻在黑暗中闪着星火的眼，喟叹道：“你的心太善，可这世间并不是好心就能拥有好报，我担心往后某日，你会被人心所伤。”

回到木屋时，邱旻先给那只快要生产的地豚喂食，然后进屋点灯舀水，洗干净面上的尘土沙粒。闲暇时他将屋子新扩了一间，单隔出卧房，添了新床，两张床间摆着一张市场上淘来的旧屏风。傅善勤虽是集英少主，身上随身携带的银两却不多，且为了不被集英门和千魔宫的人寻到，印有聚英城章纹的银票也不便使用，两人赚的钱不多，大部分家具都是邱旻照着图纸自制而成的，虽看着简陋，却结实耐用。

洗漱后躺在新制的大床上，闻着木料散发出的浅淡香气，闭眼就能清晰听见隔壁床上那人的动静，傅善勤不时翻身，辗转难以入眠。他忍不住开口：“睡不着吗？如果不想睡的话我陪你出去走走。今夜晴朗无云，适合观星。”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修士为了节省体内灵力，也免不了要吃饭睡觉，邱旻向来作息良好，只是傅善勤仙阶修为，或与旁人不同。

傅善勤跳下床：“我同你一起聊聊天吧。”还没等邱旻应声，他便绕过屏风，抱着自己的枕头爬上那张宽大的木床。

邱旻往床边让了让，空出半张床给他。

“阿旻做过梦吗？你觉得梦境代表着什么？”傅善勤在他身侧躺好，望着漆黑的屋顶，忽然发问。

修道即修心，修士的睡眠也是一种修行，他们鲜少做梦，即使是有，也不是凡人那样的梦。“我们的梦境应当是一种灵感，以灵为媒介，感应到曾经发生在这世间的种种，人们在天地灵气里留下的痕迹。”邱旻想到他在薇山看到的幻象，还有在千魔宫里做过的梦，他从不觉得梦境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傅善勤沉思片刻：“曾经发生过的事……传说中数千年前洪荒殿司命可以在梦中预知未来，你觉得这种梦有可能存在吗？日常见到的一些事物让你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在梦里发生过一样。这样的梦，是缘何产生的呢？”

“预知……你相信吗？即使是修仙之人，也难以窥见天道玄机。我们修仙，讲求一个道心，而这道，存在于天地之间，看似虚无缥缈，却存在身边的每一角落。或许你梦中见过将要发生的事，那也是由本心所决定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或许是真，你的心决定了你往哪儿走，去做什么。所谓预知，说不定只是你心中执念。探寻天地与人、心与行之间的关系，也是我们修道的一种形式和目的，若是有朝一日能参透，我想，那应是大道方成之日。”邱旻抬手指天，目光似能透过屋顶，看见漫天星斗。

“我心中执念……”傅善勤喃喃自语。邱旻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眼皮悄然合上，心中杂念被梦境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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