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飞剑上直冲云霄，潘岁栖运气将空中乱流与他们隔绝开，邱旻向下看了眼，只觉得一阵眩晕，不由得抱紧了潘岁栖结实的腰。“不要闭眼，往前看，你看这景色多好！“

潘岁栖的声音夹着风声飞到他耳边，他睁开眼，侧头往前看，现在他们已经站得比南方的山都高，他们超越了南迁的鸟群，摸得到空中的云雾，还能看得到远处的海面。

邱旻想起那日在薇山初见潘岁栖时，他仰着头望着他从天边御剑而来，一身白衣，一柄雪色长剑，如神仙下凡一般，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与这个神仙般的人儿一同御剑站在云端，俯瞰着同样的风景。这样想想，上天真是优待他许多。

潘岁栖并未食言，御剑一路去向东南海岸，路上还告诉他许多事情。那日邱旻从薇山离开时，竟未看见断壁上浮现的字，说薇山之中有秘境，唯有集齐九枚钥匙碎片方能打开。看到那行字的人尽管不知道秘境里有什么，便只能先去各方寻找。根据莫须楼探听到的情报来看，有五枚碎片竟然已在千魔宫手中，其他四枚仍然下落不明，千魔宫丢失的一枚碎片，正是邱旻手中这颗琉璃珠子。

天色渐晚，潘岁栖带着他缓缓落在林中。“另外四枚碎片的下落，我已有了些眉目，你若是愿意，也可随我一同找寻。“

邱旻诧异：“可是……为什么？“

潘岁栖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冰凉的指尖摩挲着邱旻下颌已经结痂的伤口：“你真的很爱问为什么。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就因为我高兴你跟着我。这个理由怎样？”

再次清晰闻见那股清冽的松柏气息，邱旻只觉伤口处他抚摸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麻，悄悄用指甲轻掐了自己两下，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

潘岁栖收回手，用落叶摆出一张地图形状：“如今四枚在魔宫，另外四枚，应该在苍山派和明台岛。明台诸岛有上古佛修结下的大阵，魔宫修士难以进入，而我们可以在集英门之前赶到明台岛。”邱旻顺着他的指尖看向东南诸岛，陷入沉思。

那日匆忙从薇山离去，却忘了注意，那阵法下藏着什么，什么样的阵法需要一把仙剑做阵眼，那后来出现的保护结界，又缘何而生。

“若你能集齐幻境钥匙碎片，那也是天命所在。”

“你信天命？”邱旻也不知自己为何问出这个问题。

潘岁栖愣了一下，随即眯起一双桃花眼，眼睛弯成月牙，笑得自负：“我？我当然信了，因为我就是天命。”

这句不似玩笑话，他说得淡然而笃定，邱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张脸，即使是用下巴看人，他也依旧觉得赏心悦目。

“我发现你总爱盯着我瞧，我的脸有那么好看吗？“潘岁栖猛然凑近，邱旻被吓得后退一步，后背紧贴在树干上。

他低头，半晌才小声说道：“好看。“

潘岁栖又站直了身体，满是笑意的眼弯如勾玉：“哈哈哈哈，这张脸能够得到邱少爷赞赏，那在下可是感到万分荣幸了。“

与潘岁栖朝夕相处了几日后，邱旻发现传闻与现实之间果然是大相径庭，世人口中的剑侠潘岁栖风度翩翩气质出尘，可他见到的确是个性格有些恶劣，总爱开他玩笑，却又温柔体贴的人。他虽时时嘴上不饶人，非逗得邱旻面红耳赤不成，但帮他处理伤口时依然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他。

自记忆以来的这么些年里，邱旻一直是独自生活，除了自家不负责任的师傅在他幼年时拉扯他长大，还未同他人这般亲近过。潘岁栖爱搂住他的肩，还喜欢捏他的脸，虽然一开始不太习惯，手脚都无处安放，但渐渐适应了与潘岁栖的肢体接触后，这样的亲昵却让他愈发安心。

邱旻皮肤不算白，比潘岁栖还要黑上一截，可就是天生的容易脸红，从耳廓一直红到脖子，整个人如同被蒸熟了般，遭到潘岁栖取笑后，皮肤上的红色更是难以褪去。潘岁栖爱看他这样子，俯身贴近他的背，看着他发红的耳朵，撩动他脸颊边散落的发丝，还在他耳边说：“你这脸红得真好看，像山楂糕一般，我见着就想咬一口，想尝尝看，是不是真和山楂糕一样好吃。“

这时邱旻便扭开脸不敢看他，被他的呼吸拂过的那只耳朵烫得通红，而胸中心跳如擂鼓，咚咚声震得他脑子发蒙。陌生的欢喜让他无措，就像接到了天上掉落的仙剑，如愿以偿的欣喜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安与受宠若惊。

眼帘微垂，潘岁栖对他的亲昵让他心惊胆战，他忽然害怕自己克制不住那种心情，害怕最后一切都是虚妄，害怕自己憧憬的理想破碎。但这毕竟是他向往的人，他想留在他身边，哪怕一时一刻也好，如果这是梦，他也愿沉迷其中。

两人都是高阶修士，服用辟谷丹之后本不用进食，一日潘岁栖兴起，从树上逮下两只鸟，他身手敏捷利落，鸟儿即将展翅之时便被他一把捉住了双翼。邱旻仰头看着他从树上跃下，笑颜明朗，如树叶缝隙间透下的阳光。潘岁栖突然身形一转，直直落到他身上，还在发呆的邱旻没能接稳他，抱住他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打了两个滚，被压到的两只鸟在他们耳边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潘岁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原本用发带系好的头发变得散乱，鼻端嗅着青草香和花香，使得潘岁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沾染了几分甜味，两人呼吸交叠，然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你刚刚的表情好奇怪，像是被人糟蹋了的黄花大闺女哈哈哈哈哈。”

“干嘛突然扑过来，压得我骨头都要断了。”他双手撑住潘岁栖的腰，让他从他身上爬起来，潘岁栖又忽然松了劲儿，再次压到他身上，孩子气道：“怎么办啊邱少，我不想起来了。”话音刚落，他抓着的两只鸟又发出几声惨烈的嘶鸣。邱旻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潘岁栖黑着脸起身：“叫什么叫，我这就烤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