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自己大约也放弃了,这么多天,他没杀过一个人,也没灭过一只妖。
或许是他的命数如此。
妖说,“我自记事起便来了这里,那时我还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类,后来我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人,就这样活了三十多年,我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
“今天是我的死期。”
他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施下这个领域已耗费了我太多的精力,我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对于这种状况的应对,慕凛实在没有经验,他尝试着给他提了个建议,“要不你再努把力,撑一段时间,这里的山主好像要渡劫了。若他成功了,或许可以求他救你一命。”
“山主?”妖对此一无所知,他并无师长照顾,也没有自己的同类,他总是茫然、又迷惑,他只是喜欢这里。
他摇了摇头,“我似乎已经撑不下去了。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妖,谢谢您。”
他重复,“真的谢谢您。”
不。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慕凛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他沉默地看着对方,察觉对方气息已变得极为微弱。
妖看着漫山红枫,眼睛亮了亮,“能不能请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给我的恩人——恐神大人带一句话。”
“什么话?”
他微笑着,掩住眼中的悲伤,静静地说出了那句话。
而后,开始消散。
慕凛在原地停留片刻,心中怅然若失,难以理出心中头绪。
他走到那片湖泊,等了很久。
晨光微露,他依旧没有看到那条鲤的影子。
或许,他并不愿意看到妖族。
慕凛顺着湖泊开始移动,清澈的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出现粼粼水波,阳光照射下来,湖面上反射着悦目的光芒。
他渐渐离开了那个湖泊,走到一个山涧,飞流湍急,层林交隐。
他看到了那只鲤。
静坐在潭水中,仿佛是一座尊贵的精雕玉琢的美人像,完美、精致,飘立云间。
他一袭长白衣,墨发及腰,面容端丽高雅,五官精致,长绸玉带将长衫简单系起,玉白的手随意搁在膝头。
那紧闭的双眼眼尾微挑,染着艳丽的薄红,仿佛是馥郁芬芳的蔷薇花瓣,又好像是氤氲的一团红泪。
高贵艳丽,令人不敢逼视。
慕凛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白鸟涧慕凛见过山主,拜见付仪——恐神大人!”
他弯腰,行了一礼。
对面没有回应。
慕凛直起腰,又道:“有人托我给恐神大人带句话。”
“说。”
“他说:‘抱歉,未如前愿,伴您两万七千个日夜。未尽之日,愿来世报。’”
对面的男人睁开双眼,朱红色的眼眸如流动的熔岩,他问:“鲤云……他死了么?”
慕凛才知道那个温润妖怪的名字,他颔首,“是。”
“是么。”跃龙鲤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重又闭上双眼。
“你来寻我,有所求?”
慕凛面色凝重,“我来此,实有所惑,望山主大人解答。”
“有何困惑?”
“如今在卯十街徘徊的影,您可知晓?还有刺棘山的起源。”
那双朱红的眸子再度睁开,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眼,良久,才开口,“你倒是问了两个好问题。”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妖问过我了。”
“那么请问多年前曾问过您的那个人,他是谁呢?”慕凛乘机追问。
跃龙鲤扫他一眼,“你只有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神情却变得些微柔和,“你倒是和那个人有些相像,打蛇随棍上,很有些厚脸皮。”
慕凛脸都不红一下,只笑了一声,“多谢山主大人夸奖。”
果然很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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