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如雪,群鸟在院中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杜若默默拉起绳子,从井中打出一桶水,“今晚大概已经结束了,将身上清洗一下吧,我们明天便回去。”
一行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身上沾尘带土,有几个还被划伤了衣服,暗沉的血泅在衣间。若是平常时候,他们必定会指着对方哈哈大笑。可现在,他们全都笑不出来。
心有余悸。
他们都意识到了自己的死里逃生,鸟群在头顶露出利爪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生在和平年代,他们看到鸟群想到的只有“天高地迥,宇宙之无穷”,看到一只鸟便感到可爱,当无数的鸟群在头顶翻转纷飞,那便只剩下可怕了。
杜若不知从哪个地方翻出一条毛巾出来,在桶中浸了浸水,然后拧干,递给慕凛。
“谢谢。”
慕凛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过毛巾,擦了把脸。
整个身体抖了一抖,太冰了。
杜若接过他还回来的毛巾,又浸入桶中,走到毛顺的身前,将他被划破的衣服撕开,带着丝丝寒气的毛巾将混着泥土的伤口大致擦拭了一遍,冰冷的温度将伤口冷却下来,总算不是那样火辣辣的疼了。
呆毛青年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杜若无声地摇头,看起来沉静内敛,他将倒在地上的几个人拉起来,看了看他们的大致伤势,并无大碍,便让他们坐一会儿,简单的清洗一下。
很多时候,那一丝冰冷或许才能唤起人心中的理智。
空气中透着凝滞的安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道谢声,一行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才又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他们害怕再次惊动了那些可怕的小东西。
睡是不敢再睡了,他们只能强撑着等到太阳升起,好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慕凛甩了甩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一时间谈话声立止,一行人都看向他的方向,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恐。
“我去四周看看,别担心,很快就回来。”
他们这才讷讷的笑了,放下了一颗心。
“多亏了学长赶来,不然还不知道咱们会怎么样呢?”
“是啊是啊……”
他们又开始交谈起来。
杜若安静地在寺中穿梭,抱来一些驱寒的衣物,一行人将东西接过,感激地连声道谢。
慕凛很快走了回来,杜若看着他,“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慕凛摇头,单薄的衣裳紧贴在身上,他并不感到寒冷。
群鸟在空中哀鸣。
天空渐渐透出一丝曦光,照进群山之中的密林。
慕凛爬上房顶,坐在屋脊处遥望着远方,远方白雾朦胧,仿佛是某种洁白的液体在群山之间流动,浅橙色的光缀在群山边缘,使得这座死气沉沉的山再度活了过来。
太阳快要出来了。
院中的人都裹着杜若临时翻出来的一些衣物,仰望着,看着那代表希望的光晕。
季不平看着静静坐在一旁的杜若,低声开口,“抱歉,因为上次那件事躲了你很久。”
他看起来十分歉疚,只是一向不太爱说话,也没有什么精妙的技巧来减轻两人之间的疏离与尴尬。
杜若只是摇头,“没事的,如果是我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会感到害怕的。我理解。”
“不。”季不平固执地说,“那并不是你的错。社长也跟我们说过,那只是一个巧合,都是那种东西迷惑人类的手段而已。”
毛顺也羞赧地从季不平身后探出头,“我也是我也是……真的对不起。我胆子太小了!”
周时雨拍拍两人肩膀,“杜若小青年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你们俩只要以后每天请他吃顿饭就行啦!”
她朝杜若眨眨眼,“怎么样?以后你的三餐都有人包了!”
毛顺垂下脑袋,眼中透过一丝悲痛,怎么办?他零花钱都用光了,卡里的钱不够两个人花啊!
季不平点点头,直爽地说:“没问题。”
杜若笑了笑,“不必了,以后有时间聚聚就好,你们不用感到内疚。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的。“
毛顺使劲地点点头,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绝世救星。
“我去看看学长。”杜若朝房顶看了看,一道身影随意地坐在那里,遥望着前方,微熹的天空远远地为他渡上了一层金边,柔和,却又高不可攀。
他从矮墙爬上去,慢慢走到慕凛身侧。
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杜若在他身边坐下来。
“和好了?”他淡淡地开口。
“嗯。”杜若点头。
“你不感到害怕?”
杜若摇头,“不怕。”
“你胆子实在很大。”慕凛感叹了一句。
杜若笑着,随意地拨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自小胆子就很大,妈妈小时候常常担心我,害怕我被一些怪人拐走了,还丁点儿不知愁呢!”
慕凛也跟着笑,声音却并无一丝笑意,“那你不担心被我拐走了?”
杜若一愣,白皙的脸透着一丝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