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浸泡腐烂的枯萎青豆,那头颅就这样滚落,那双泛白的双眼如劣质的珠子,已折射不出一丝光线,只是暗沉着,将那双眼强睁着。
永不能瞑目。
洛尔透过血红的眼望着,只觉得那阵阴风从他的头颅只灌进去,穿过他的胸腔刺入他的脚底板,他浑身上下都冒起了一阵寒意。连身上锥骨的疼都感受不到了,他呆呆地被麻绳绑在树上,这似乎是唯一能支撑他不倒下的东西。
他的骨头已失去了直觉,他感觉自己脊骨似乎将断了。
他从前身体一向很健康,能从城东张麻子店里蹿到城西小树林,自那次后却仿佛一下子被抽了那根筋,再也好不起来了。
洛尔在那破庙里躺了几个月,便拖着病痛的身体去找点儿活做,给殡葬小店糊纸也好,给街上卖艺的做个托儿也好,总归能糊口。他也不能总靠着周卫民,两个十几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一顿饭能吃完一头牛,谁都吃不饱,哪能从别人碗里捞饭吃。
要脸。
他走街串巷了好一阵子,有的没的都往耳朵里倒,那些他不愿听的也没由来地强灌进去。
什么住在城北的刘老大某天夜里突然暴毙,什么恶鬼索命,那晚发生的事情才过去几个月,他却感觉隔了很远很远。
人死后,流言才慢慢开始传出来。
从前被某种力量禁锢的真相,也翻云倒雾席卷而出。
那个丈夫横死的年轻寡妇,每日夜里有人往来。那个扎着丫髻的小女孩儿,某一天突然不见了踪影。
那个穿着蓝缎袄子的小寡妇不知什么时候发了疯。
拿着刀冲到了城北。
人们觉得她是熬不住苦日子,要赔了自己那条命给丈夫报仇。
城北住的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是一伙子流氓,人人见了都得赔笑叫一声刘老板,那寡妇被拖进去,第二天晌午才放出来,已经不成人形了。
她拖着身子回去,将自己六岁大的女儿给活活掐死了。
那孩子的哭声隔了几条街都能听见,人人都说她疯了。
她确实疯了。
寡妇抱着孩子,无神地望着,一边哄着渐渐凉下去的孩子,一边喃喃自语,“活不下去了……你还这么小,以后活不了的……那些人、他们都会瞧不起你……”
“不痛了,以后再也不会痛了,那些坏人……他们抓不到你了。”
眼泪已经流尽了。
她干枯的眼眶直愣愣瞪着大门,“我也活不下去了,一样的……我们……都是这样的命。”
“可我也要那些人偿命!”
“别怪妈妈……”
那晚那扇门里再也没了人影,第二天那孩子被吊在城北路口,鲜血铺满了整个路口,四个血字直**人的眼眶。
——“血债血偿”!
没有人敢开口。
噤若寒蝉。
那个路口再没有人敢经过,甚至无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