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木殿上终是复了往时的阴暗宁静,除了无咒不能动的石头和木头,只剩下她一个活人,还是瞎了眼的。
若在往日,此时她也是睡不着的,更何况今日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即便这一百多年来她从未放下过往事,但若是水镜起涟漪,也需被投掷的那一石。
若是活水,怎会永久不起一丝涟漪。
所以,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躲又能到何时?
小石受不住她不安生的翻来覆去,抬了两条腿,微斜了身子,下饺子似的将她掀到了地上。
她显然早已习惯,闷声不吭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顺手捞起了窝在床脚边的一个天蓝色木鸟,
“小蓝,想不想出去溜溜?”她抚着它毫无温度的头,讨好道,“都闷好几年了吧?”
小蓝向来是孤傲的性子,纵然已经在石木殿憋了三年的确闷得慌,也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微一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继而道:“既是如此,那出去走走吧?我陪你。”
小蓝斜了她一眼,没有吭声,瞬间木化。
她早有准备,继续温声劝道:“听说小青在外面等了你许多年,很是想你……”
小蓝登时复活,表情有些伤感。
木虹鸟中它最挂心的便是小青,这是几乎无懈可击的小蓝最致命的弱点,她琢磨了多年才领悟了这一点,从未妄用,等的便是一击便中。
片刻之后,她果然成功地顺着她与小蓝之间的絮银线跟着它过了一道又一道袭鬼门,比以往她磕磕碰碰战战兢兢才闯过一道不知顺利了有多少。
最后的第九重门,是阿哈当值值守。
用不着眼睛,她也知道他又在捣鼓他的小肚腩。
她明知故问:“阿哈你在做什么?”
甚至没有怀疑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九重门,阿哈头也不抬地便道:“减点肉,娶媳妇儿。”
她认真问道:“你确定你没人要是因为太胖?。”
阿哈的手停下,抬起头来,准备诚挚地接受她的意见,毕竟听说人家的大王经常会有高见。
她极认真地挑眉道:“说不定是因为你丑呢。”
一愣之后,颇为受伤的阿哈哭丧着脸开门跳了出去,他若是被伤了心,定然是要找秋鹂诉苦的。
门开的刹那,她终是听到了听到了久违的风声,那是与她已然隔绝了百年的喧嚣热闹。
她心中一颤,脚下不由向前一挪,但一步尚未跨出,已听到了有袖风掠过,再然后,便是门砰地被一声合上。
耳旁还残留着久违的风声,但她已与外面隔了几重天地。
只是纵然乔南寒出手再快,还是有几片雪花被风裹入,有一朵终是逃出了他的掌风落入了她的眸中,在污浊里染了一片雪白。
眼中似是着了火一般炙热,她猝不及防,不由痛哼一声。
乔南寒一皱眉,眸底掠过一丝愧意,抬手抚过她的眉眼。
似有丝丝凉意渗入,痛意顿时减轻许多,她颤声道谢:“有劳乔先生。”
“大王一言两语便能乱了石木殿,着实让在下吃惊。”他并不领情,声音一贯清冷,淡然瞥了一眼已然知错垂首的小蓝,“大王若是闷了,尽管出去便是,何必要消遣他们。”
“我只是……只是想试一试自己是否还能适应外面的天地,让乔先生费心了。”她自知闯了祸,本就少得可怜的威严更剩得毫无踪迹,只顾小心翼翼地道,“只是,这世间最难以揣测的便是人心,小蓝和阿哈心思单纯,若论起阴险狡诈,他们岂是我的对手,还望先生不要怪罪他们。”
“山中自有规矩,既已犯错,自然要受罚,大王虽向来不理山中事务,却也不该任由他们放纵无度。不过,既然大王开口,我会酌情从轻发落。”乔南寒抬手示意小蓝先行退去,一顿之后转了话锋道,“大王此言之意,可是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