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羽晨依然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

“其实如今我在你们北荒手中，若是你们要强拿我的眼睛，我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我不可能为了一双眼睛而要牺牲阴觞山上下那么多条性命，”她无奈地轻轻摇头，叹息道，“看来，我这一生，注定是个瞎子了。”

虽然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有多悲愤，但他突然想到，从此之后，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了，哪怕她还会嫁给他。

他的眼中掠过千万般悲凉，这种无能为力的哀伤他很熟悉，当年，在得知她被人打入万丈悬崖时，他也曾是如此。

可是，如今，将她再次推入绝境的人，却是自己。

正在他还深陷悲痛无法自拔时，她已然淡淡开了口：“罢了，既然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你拿走便是，左右我已经习惯了。”

听到她松口，他觉得压在心底的大石似是突然松动了些，却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一个念头倏忽跃上了他的心头，使他忍不住问道：“难道你舍得他吗？”

她自然知晓他在说谁，默了一默后，平静道：“一个人的生死和整个阴觞山的存亡，孰轻孰重，我心里当然清楚。”

他知道，她的回答出于真心，但却答非所问。

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死了她会不会伤心，以后会不会恨自己，若是他自此与天下与仙界为敌她又会如何。可是，此时的他，突然什么都不愿问了。

大概是他此时突然明白，纵然她会回答他，也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她又问：“我眼瞎后，他多久后会在这里现身？”

他的眸子又是一黯，道：“血云阵启动后，也许用不到半个时辰。”

她似有思量，尔后颔首：“好。”

“阿瓷，对不住。”他猛地闭上了双眼，伸手要去揭她的盖头，“我会很小心，不会伤到你。”

她却轻轻向一旁偏了偏身子。

感受到了轻柔的喜帕从自己的指尖划过，百羽晨一怔，不由又睁开了眼睛。

喜帕下的她却并未反悔，而是叹声道：“已经错过了吉时，就不要再揭开喜帕了，隔着一层纱，日后你我还能相见。”

他讪讪地缩回了手，默然点了点头。

“阿晨，”她的声音轻柔了几分，突然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天绝剑重现于世，可里面却并没有什么任何秘密，根本没有姬灵族人的魂魄，也没有所谓的不死不灭术，你该如何？”

百羽晨不料她会有此一问，一时语噎。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把剑和一个传说上，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已无退路，不，也许他自己也有过怀疑，却从不敢深思，更不敢当真，因为他实在输不起。

“如果结果不尽人意，即便你愿意放下一切，魔界也不会就此罢休吧？”她叹声道，“他们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从不愿吃亏，北荒若是负了他们，那便是在劫难逃了。到时候，你所做的一切，不仅没有还北荒自由，反而是将所有人推向深渊，这样的后果，你可承担得起吗？”

他喉口发涩，不愿再听她说下去：“你是后悔了吗？”

“不是，”毫不迟疑地，她轻轻摇头，道，“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而已。”

迟疑仅在百羽晨脸上停顿了一瞬间，尔后，他的眸中尽是一去不复返的决然，语气坚定而苦涩：“我不会后悔的，大不了，丢了这条命这一世，下辈子从头再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