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早就打算除去袈河了，而五大长老之所以能同意他与她的婚事, 大约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不过, 他说的不错, 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袈河，他也定然不会与魔界和北荒同流合污，利用自己的族人来荼毒六界。

“可哪怕你们真的唤醒了饮笙, 她就一定会助纣为虐吗？”她微微摇头，道，“当初, 她便没有妥协, 如今只怕也不会改了主意。”

“世道已不同, 更何况当初她不愿与仙界为谋, 反而视其为敌, 醒来后便有可能与我等携手, 更何况她的夫君也死在东白山的手中。再说, 只要她能醒来, 总会有办法，就算她不顾及她自己的性命, ”他的语气透着冷冽，道，“难道不会顾及她骨血的性命吗？人若死了, 便没了牵挂, 但若活着, 便定然会有软肋。”

她听得明白, 苦笑了一声：“你们要害死她的孩子，还打算骗她他还活着？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也做过她的孩子，说不定她也会在乎你……”

他忽然猛地转身，双眼充满了血丝，怒气不可遏，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只当我是颗棋子，怎会将我当做孩子？！”

怒意似是一头猛兽冲破了他心底的桎梏，再也遏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她从未听过他如此冷厉愤怒的声音，也不由猛地一颤。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骇然，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竭力平复了心情，仓惶向她解释道：“阿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心里苦，我都明白。”

她的确明白他的愤怒，无论饮笙夫妇收养他的初衷是什么，终究造成了他后来的经历，那些往事中固然有值得他留恋不舍的，但如今看来，他记得最多的便是每个人对他的背叛欺骗与利用。

当一个人走上歧途时，总会认为是过去的一些人一些事把他逼上了绝路，殊不知，其实是因为他踏上了歧途，所以才会刻意把那些人和事摆在心口上，以提醒自己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错，错的都是旁人。

百羽晨一愣，以为她感同身受地理解自己，一时感动，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过去，蹲下了身，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阿瓷，我这一生，从始至终便唯有你对我是真的好。”

“我对你并没有那么好，”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道，“因为，我不愿把眼睛给你，我还想没有看够这个世间。”

“我原也不想如此，我一直都在想办法为你复明，若非仙界突然围攻北荒，也许我还能找到其他的办法，但是，”他讪讪地缩回了手，愧疚道，“但是，如今仙界已经将北荒重重包围，纵然此时尚有魔界在外周旋，可北荒已然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拖延，故而五大长老才会要求在成亲前便让你……阿瓷，你也明白，我虽是北荒盟主，可有许多事也做不得主……”

他很想问她，究竟是还想看看这个世间，还是舍不得让那个人死。

可是，终究还是问不出口，因为他不希望得到自己不愿意听见的答案。

她的语气中似含着几分讥诮：“做不得主？当初他们答应你我这桩婚事的时候，难道不是以此为条件的吗？若是你能自己做得了主，难道就不想要我的眼睛了吗？”

他自知理亏，语噎了半晌后又心虚道：“我，我定然还会想到其他的办法让你复明，若是……”

“若是我当真瞎了，你也不会嫌弃我，还依然愿意娶我为妻，并做我一辈子的眼睛，对吗？”她苦笑了一声，“我只想要亲自看见这世间的人这世间的事，旁人如何能做我的眼睛？你这么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石木殿内一阵静寂，他无言以对。

外面，袭鬼门突然被不知什么人撞了一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咚”的一声，但百羽晨却只是皱了皱眉头，竟没有发火。

“是他们在催促你了吗？”她叹了口气，“你们竟如此着急？连堂堂北荒盟主的成亲礼都能耽搁？你再也不怕误了吉时吗？”

他低了眸，掩下自己的万般无奈与内疚，声音也沙哑了几分：“他们已经准备就绪了，只要你肯点头，一切很快会结束。”

她的声音冷了几许：“若我不肯呢？”

他仍低着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开不了口。

“若我不肯，”她替他道，“你们便要灭了整个阴觞山，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