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已经回过神的百羽晨将目光不舍地从她身上移开,停在了放在她背后不远处的一个木盒子上。
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已经被打开用过的胭脂水粉,旁边,还有一卷画轴。
目光在画轴上停留片刻后,他稍一迟疑,又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山瓷,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画轴轻轻勾了勾右手食指。
但让他意外的是,本该飞到自己手中的画轴竟然一动一动。
眸底掠过一丝冷厉,几乎毫不迟疑地,他身形一动,转瞬便朝那木盒子掠了过去。
正在他伸手去拿那画轴时,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人醒了:“谁?”
山瓷已经坐直了身子,声音里透着几分警觉:“掩玉?还是秋鹂?”
百羽晨缓缓缩回了手,平静答道:“阿瓷,是我。”
“阿晨?”她略一惊讶,欲站起身,却又似是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穿上了嫁衣,连忙又坐了下来,背对着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成亲礼之前我们不能见面吗?”
意识到她是为了成亲礼才刻意回避自己,百羽晨一愣之后,唇角微微扬起,方才还冷冽的神色松缓了许多:“我突然觉得有些不放心,所以来看看。再说,如今你的样子,我们也不算见面了。”
默了一下后,他又道:“我没想到你提前梳妆了。”
“我知道你会派人特意来替我梳妆打扮,但你也知道,我自小便不爱那些琐事,若是还让其他人在我脸上涂脂抹粉,想想都麻烦,所以便自己动手了,”顿了一顿后,她的声音低了低,又道,“不过,我眼睛瞧不见,也不知道自己把脸化成了什么样子,若成了大花猫,你可莫嫌弃,毕竟也只有你一人能瞧见。”
听她似是在与自己话家常,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唇角的笑意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浓了。
过了半晌后,他瞧着她的背影,才含笑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能如此,我怎会嫌弃。”
她轻笑了一声,但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却听不出那一声短暂而清浅的笑声里有任何的欢喜之意。
眸子又下意识地紧了紧,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木盒里的那幅画,转念之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问她道:“这是蓝公子送给你的那幅画吗?”
还不待她回答,他便朝画轴伸出了手,道:“这画中人真是像极了你……”
他的手已经握住了画卷,但纵然他一开始便用了真力,那画轴却还是分毫未动,心下不由一惊,见她毫无反应,干脆佯作疑惑道:“咦,这画我怎么拿不动?”
她却不以为然地道:“这幅画是蓝公子送给我的,其他人动不了,昨夜你也在场,不也听到了吗?”
经她提醒,百羽晨才想起来,昨夜明夏的确提过这件事,只是他当时并未在意,方才又太紧张,以至于全然忘了她说过的那句话。
虽然明白了自己拿不到画卷的原因,但他的神情并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愈加凌厉,只是一时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正在他陷入思索时,她突然缓缓转过了身,面朝着他,语气中透着惊疑:“阿晨,你究竟为何要来,你到底不放心什么?”
纵然她的脸掩映在喜帕之下,他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他却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没由来地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片刻的沉寂中,她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忽地轻叹了一声,微微垂了首:“我明白了,你终究还是对明夏郡主和蓝公子放心不下,所以也怀疑他们送来的贺礼也别有用心,哪怕是这个时候,也是如此。”
他自然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失望,但却说不出劝慰她的话,只能默然无言 。
“既然如此,我让你安心便是。”想了想后,她伸出了手,对着画轴轻轻弯了弯手指,便将画卷拿到了手中,然后将它朝着百羽晨的方向递了过去,“若我给你,这幅画便愿意随你回去,以后你替我保管它吧。”
百羽晨并未料到她会主动提出把画交给自己,讶然地看着她,眸底掠过一丝愧疚之意。
见他并未接画,她苦笑一声:“怎么,你是担心这画是假的?没错,这幅画只有我才能打开,就算画给你,你也打不开,那我现在就让你当场验一验……”
她的话还未说完,递出去的手便已经空了,却是一只并没有什么温度的手覆在了她的手心上。
百羽晨已经接过了画,半蹲了身子,握住了递来的手,声音轻柔道:“不必了,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担心他们会做什么荒唐事,所以才放心不下……阿瓷,你该知道,为了今日,我等了太久太久,真的不愿发生什么意外。”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终究只是任由他握住了手,语气里还是难掩失落:“他们是我的朋友,你如此防着他们,便是在防着我。”
从未听她如此与自己说话,他心中愈加愧疚,低声道:“我明白。”
纵然明白,却还是不肯让步。
她心中暗叹一声,语气苦涩道:“无妨,你若是愿意,拿走便是,以前我便不曾将你当外人,不愿与你分彼此,更何况……”
她欲言又止,其意却是不言而喻。
既已成亲,更不分彼此了。
眸光愈加温柔地看着她,百羽晨只觉得从她指尖传来的温暖足以助他抵御整个六界的寒冬。
“不过,明夏郡主送来的那枚内丹,我已经送给悬亭了,她之前受了伤,我想让她补一补。”沉默了须臾后,她又道,“你若是想要……”
“不必了,”他笑了笑,道,“北荒盟主夫人送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