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半个月, 牧云野都如一如往日, 静且闷。
乔南寒每日都会来与她说会儿话, 也顺带探望饮笙,只是饮笙的状况并未见好转, 但乔南寒的水土不服却愈加明显了。
虽说阴觞山也在北荒境内, 但因界限分明, 阴觞山又远离牧云野如同绝尘在外, 所以空气一向清爽,而这里妖气邪气弥漫,与他们的修行之道相悖,连呼吸都要耗损修为, 的确不易在此久居。之前乔南寒与长轩动手时受了些轻伤, 不宜擅动法术, 这里又不适合养伤,所以他住在这里的时日里,伤势不但没有痊愈的迹象,反而连日常起居都有些不适应了。
恰在那时,阴觞山传来消息,说是定山石似有异动,门主悬亭希望他能尽快回去查明缘由。
定山石是阴觞山立足于北荒的基石, 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故而一接到消息, 她便有意与乔南寒一起离开, 但百羽晨却并未同意。
“我已经在找能够让她苏醒的办法了, ”百羽晨劝她道,“魔界说,他们可能有法子来助我一臂之力,但瓷姐也知道,那些魔人的话也未必可信,我担心他们会另有所图,所以若有你在,我才能安心些。”
虽然饮笙是他的母亲,与山瓷并未什么干系,但她既然是大哥和乔先生的故友,他们又为了她奔走多年,她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思量之后,她便让乔南寒先行回去,只留下了来报信的木虹鸟小红。
乔南寒一走,偌大的牧云野中,能与她说句话的便只有掩玉和偶尔来看她和饮笙的百羽晨了。
第三天清晨,见她一醒,掩玉便端来了一个茶盏来。
“山主,这是我家主上方才命人送来的汤药,说是可助你安眠。”掩玉将茶盏递给了她,一脸的羡慕道,“主上对山主真是好,这些日子你睡不安稳,他便日日让医师做些安神的汤药,这个药方不行便换另一方,那个医师不行便换另一个,真是体贴。”
自从来到牧云野后,她的确没有睡着过,虽然睡眠有助于修行,但她却无论如何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
一闭眼,便是袈河的脸,既近又远,既熟悉又陌生。
虽然她的眼睛除了看不见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疼痛,也便说明他在东白山至少未受到过皮肉之苦,但她依然不放心。
于一个仙而言,魔界便是虎狼之地,而于一个魔而言,仙界又何尝不是。
纵然百羽暮已经答应过自己要保全他,也会设法让他们摆脱彼此的禁锢,但那里毕竟不是他一人说的算,更何况他也是自身难保。
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她觉得自己不该离他而去,至少不该将他一人丢在东白山。
所以,她如何能睡得好。
而百羽晨已经让掩玉给她端来不下五六种可助安眠的汤药了,但都不见起效,可他却还未放弃。
那茶盏里盛着看似平淡无奇的汤水,山瓷朝着掩玉的方向看了一眼,浑浊的眸子微微一动,却没有说什么,伸出手去接。
掩玉将茶盏送到了她的手边,迟疑了片刻后,和她闲话道:“山主,小奴私下里听人说,其实主上喜欢你,想娶你为妻,是真的吗?”
正在喝汤的山瓷双手一顿,随后又继续悠悠地喝完,才道:“大概是吧。”
掩玉一惊之后,道:“您竟然这么爽快地承认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她坦荡道,“不过,我不会嫁他的。”
掩玉认同地点了点头:“小奴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山主已经喜欢别人了呀。”
听她这么说,山瓷反而微有惊讶,问她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上次见山主的时候,虽然你忧心忡忡,看起来像是有很多心事,但其实并没有那么担心,也没有什么忧愁。”掩玉在她的塌边捧着脸,认真解析道,“可这次回来就不同了。”
山瓷来了兴趣,问她道:“有何不同?”
“嗯,山主这次回来后,看似无所事事,但其实却是忧心忡忡,虽没不至于唉声叹气,但其实藏着很多心事,”最后,掩玉总结道,“一看就是患了相思病。”
她一愣:“相思病?”
“是啊,山主这次出去,定然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公子,可不知何故,他却未能陪你一同归来,小奴说的可对吗?”见她沉默不语,掩玉迟疑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山主,那人为何不愿跟着你,是嫌弃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山瓷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唇张了又合,最后只道:“大概不是吧,我虽然看不见,但他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啊?”掩玉好奇问道,“那人是听不见,还是不能走?”
她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眼睛看不见,可他的生死却在我手中,你说他是不是比我还惨?”
“啊?”掩玉更为震惊,“所以,山主为了得到他,竟给他下了毒?!”
她也懒得再解释,认真道:“虽然我也是被迫的,但也差不了哪里去。”
掩玉一脸同情道:“那他是挺惨的,不过,山主的确也没好到哪里去,难怪这些日子总是郁郁寡欢的,原来是你得不到你的心上人,却又舍不得杀他。”
山瓷苦笑了一声:“是不是一段孽缘?”
掩玉默默地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柔声劝她道:“既然那人不愿与你白头偕老,山主又何必苦苦相逼?这样伤己伤人的,有什么意思?要不,你考虑一下主上如何?其实,我家主上人挺好的,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北荒的盟主,还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谓年轻有为,而且他还用情专一,当初为了留下薰溟郡主……哎,对啊,主上他喜欢的不是郡主吗,怎么又想娶山主了……”
听她提及薰溟,山瓷不由问道:“这几日你还是没有见过郡主吗?”
从自己纷杂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掩玉摇了摇头:“没有,自从你们回来的那日起,小奴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之前,因为自从来到牧云野后便再也未见薰溟出现过,山瓷也曾向掩玉打听过她的消息,而掩玉的回答是因为政见不同,薰溟曾在百羽晨回来后的当晚便与他争吵了一番,随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百羽晨也是相似的回答。
他说薰溟一向不赞同他与魔界联络,这次等他回来后,一见面便与他争论了一番,随后便不再愿意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