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昨夜与沈菱见过之后，她便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却没有机会向他证实。可此时虽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心中仍是震惊不已。

虽然她一直都不曾忘了自己一百多年前在无量峰偶遇的那个人，但其实只记得与他说过的一些话，甚至不久后便将他的容貌声音都一并忘了。她以为他是仙界的得道高人，在他消失后，就再也没有怀念过他半分，只当那几面之缘就只是一场缘分而已，却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一百多年来，他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睛里。

在这个怀疑从心底生根的时候，她也曾因这个念头而惊愕不已，所以昨夜她站在茅草屋前的悬崖边站到了天亮，只为了想明白这一百多年来的真真假假。

她原本打算是等百羽暮的成亲礼过后再与他详谈，毕竟她以为他会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睛里，随时都会在，却不料其间竟生了变故。

她稍稍收敛了情绪，问道：“就算他们要留下他，那我也有权知晓，可他们是何时动手的？”

默了一默后，百羽晨低声答非所问地道：“让魔界水罗刹束手就擒谈何容易，我知道，瓷姐与他也算生死之交，他又曾救过你一命，若是仙界强行要他留下，你拼却性命也会护着他，所以，我便没有提前将这件事告诉你。不过，我答应你，待我们离开后，只要有机会，我便会将他救出来，毕竟他是你的眼睛，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山瓷却似乎明白了什么，蓦地打断他的话，不可置信地问道：“是你，对不对？”

虽然她的修为还未达到什么登峰造极的地步，但不可能连防身都做不到，可在百羽暮的成亲礼上，她竟对袈河的突然失踪束手无策毫无察觉，唯一的可能，是东白山早就在附近设下了引君入瓮的阵法，而这个阵法的中心，便是与自己一直近在咫尺的百羽晨，所以，她和袈河才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我记得，百羽暮曾经设过一个阵法，能将其他人于悄无声息中引入阵中，但需要守阵人离目标十步之内，而且至少半个时辰。”纵然看不清楚，但她的眼睛还是瞥向了他的左手，“我记得刚开始在百合宫看见你时，你的手上戴了个玉戒，哪里去了？”

在离开百合宫之前，百羽晨曾经亲自去了一趟百羽暮的面前，但她想，他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只和他说一句话那么简单。

他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将被阵法引渡到玉戒中的袈河交给百羽暮，也就是说，那枚玉戒原本就是百羽暮的，而如今已经物归原主了。

其实，在百合宫刚看见百羽晨的时候，她就已经留意到了那枚玉戒，因为她清楚地记得，百羽暮应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但当时她并无暇顾及这件事，也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十分惊讶，但百羽晨在踌躇了片刻后还是如实道：“没错，的确是我帮他将无胥引到了玉戒中，但是，瓷姐，我这么做，是因为这是我们能安全离开东白山的最好机会，我不得不答应他……”

“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要离开这里也并非什么难事，而如果仙界想要将袈河留下问罪，大可光明正大地来向我要人，为何会用这等龌龊手段？”她心中还是有太多的疑惑，问道，“还有百羽暮，我明明记得，那个阵法他只试用过一次，后来他觉得它胜之不武，便连名字都未取就搁置了，并未再传授任何人，这次怎会同意用这种方法来对付袈河的？”

“无胥虽然如今被你牵制，但他毕竟是魔界的水罗刹，而且在他救你之前，便已经以高深莫测的修为名传六界，他甚至还是第一个从风月镜逃脱并还能成功救下旁人的人，哪怕在你的眼睛里被困了百年也都安然无恙，像他这样一个人，仙界根本没有把握能光明正大地将他拿下，更何况早在一百多年前，他就已经将东白山视为无人之境可以进出自如，怎能不让人忌惮？”百羽晨解释道，“瓷姐，虽然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但他毕竟是个魔人，如果仙界执意要将他问罪，你又能如何？”

“他纵是魔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可思议地道，“阿晨，你明知如今我与他已经生死相关不可离弃，为何还要瞒着我帮着那些人来对付他？既然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什么生死相关不可离弃，就算昔日他再厉害，如今也不过只是你的一双眼睛，我能救他便会来救，若是救不得，那……”他顿了顿，迟疑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那，我以后做你的眼睛便是。”

下意识地，她倏地缩回了手，蓦地站了起来，眸底掠过一丝失措。

以前，她一直都将百羽晨当做自己的亲兄弟一般看待，但自从再次重逢时，她才逐渐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止亲情而已，也许是因为自己之前太过年轻，也许是因为那时她的眼里心里只有百羽暮，是以并没有发觉，但既然她渐渐明白了他的心意，便没有打算视而不见，只是自从下山后他们相见的机会不过寥寥，而他不挑明，她也不好明言，如今，倒也是个机会。

她很快还是平静下来：“阿晨，就算再瞎一次，我也习惯了，无需旁人来做我的双眼，更何况，我此生都是你的姐姐，做姐姐的又怎能连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