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瓷刚要开口,却又听百羽晨道:“是吗,那你也不想见你母亲了?”
炉盈一愣,匆忙问道:“我娘她……”
百羽晨却不再理她,扶着山瓷径自往前而去。
她再也看不过去,强行停下来,转身对着炉盈模糊的身影道:“如今你再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不如先跟我回去,我们再行商议。”
余光瞥过从一旁走来的西振,百羽晨道:“若是你再不过来,你的父亲恐怕又要杀你一次了。”
也许是为了她的母亲,也许是因为她的父亲,炉盈终于抬起了脚,跟在了他们身后。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无量峰,炉盈远远地站在一旁没有进茅草屋,而流光守在了门外。
将她扶着坐在椅子上后,百羽晨默默地站在一旁,一直从百合宫到这里都冷漠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不安来。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动也不敢动。
屋内有片刻的寂静,而后,山瓷轻叹了一声,问他道:“炉盈说,此时我的眼睛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看不清的?”
在百合宫时,他应该一直都忙于和东白山的周旋,而她也并未因眼睛模糊疼痛而显露半分,纵然他察觉出了异样,那也是在问清楚之后才知道她其实已经连路都看不清了,又怎会在离开的时候问也不问地直接搀扶着自己往回走,还特意将她送到了无量峰上?
百羽晨低着眸子,嘴唇张了又合,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有些疲倦地微微阖了眼,觉得眸底更痛了,但也并未继续追问,而是转了话锋:“你究竟许了明运什么,他今日竟如此纵容于你?”
百羽晨依然沉默不语。
她似乎也并未等他开口,只是顾自道:“是长轩,对吧?”
若非有明运默许,今日他根本不可能会在众人面前舌灿莲花,甚至连出现在百合宫的机会都没有。但明运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他这个北荒盟主出手相助,一定另有所图。
想来,能让堂堂东白山掌门让步的,也只有他的独子长轩了。
当年,想要将她灭口,与周桐狼狈为奸,还有屠杀思上陌满城的人都是长轩,如果他的那些恶性被揭露,那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的就是他了。
明运为了替儿子保守秘密,宁愿默许他把所有的罪名都嫁祸到了百羽暮身上,而他给出的回报,便是助他一臂之力,给他一个机会。
“你告诉我,百羽暮为何会心甘情愿地默认了所有罪行?”她抬起眼,忍住了自己心底的百般复杂情绪,看着百羽晨问道,“追根究底,他也并非有意伤害你,你又何必要将他赶尽杀绝……”
“事到如今,难道瓷姐还对他顾念旧情吗?”百羽晨猛地抬起了眸子,强压着心头怒火逼问她道,“如今你我沦为如此处境,都是被他逼迫的,他有如此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都认了罪,你何必再为他鸣冤叫屈?”
山瓷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但却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愤怒:“我真的不知,你竟如此恨他……”
百羽晨断然道:“没错,我是恨他,而且从小,我就已经开始恨他!”
她一愣,不解:“从小?他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小时候也过得舒心快乐,为何要恨他?”
“你当然不知,你心里眼里都是他对我的好,怎会明白我的痛苦?”他的唇边漫开无尽苦笑,似乎一时之间再也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干脆转身望向了窗外,“他虽然将我抚养长大,但却从不许我踏入百羽家半步,哪怕逢年过节,他也都是独自一人回去,将我一个人撇在东白山。从小到大,人人都说我是他的私生子,见不得光,我也问过他无数遍我的身世,可每次换回来的都是他无声的责备与惩罚。我一直都以为,那些流言定然都是真的,否则他怎会不解释不辩驳?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恨他,那时我便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离开东白山,离开他,再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