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一颤后,炉盈原本抓着他衣裳的手蓦地松了松,似乎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丝毫力气,险些瘫软在地。
山瓷再也看不下去,抬脚向前几步,伸手扶住了她,并以眸光暗示百羽晨松手。
似是一个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被人发现一般,方才还气势十足的百羽晨只是与她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便神色一紧地连忙松开了手,连再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厢,猛地听他提及自己,西振倏而一愣,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亦惊疑问道:“我为何要高兴?”
“当年,你在得知你的一位红颜知己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婴后苦恼不已,毕竟这世间与你交好的女子那般多,你却从不愿拖泥带水,所以为绝后患,你一狠心便决定亲手杀了你的那一点骨血,可你的那位红颜却怎么都不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便在哀求之下当着你的面不惜自裁,希望能以自己的性命来唤醒你的一点良知,”百羽晨看向他,目光尽是蔑视与讥讽,“你虽然千百年来一直禽兽不如,但那时也还算有点人性,见既然已经死了一个,活下来的女婴又无人能证明是你的骨血,故而终究放过了那个女婴,并将她丢到了她出生的妖界自生自灭,怎么,这件事过去其实也没多久,难道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西振的脸上霎时间青红交加,他虽然生性风流,但因着自己在仙界尊贵的地位,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当众指责,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开以前的那桩糊涂案子。
其实他的那些风流韵事无论在仙界还是六界都不算什么新鲜事,而百羽晨刚才所说的那件事虽然算是一件密事,但也多少有人听说过,只是对其中内情了如指掌的人只是寥寥而已,如今在场的人听百羽晨提起,也都想起了自己还记得的一些相关的风言风语。
而西振为人虽然荒唐,但也还算刚做敢认,他叹了一声,轻飘飘地便压过了四周鼎沸的议论声:“没错,我确实做过那种事,不过,我要杀的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个女婴,而非是颜青。”
也许是因为突然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亲耳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杀自己,一直不愿朝西振的方向望去的炉盈蓦地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
而西振也恰好望向了她,神色复杂,但语气却也算慈和镇定:“难道,你便是那个孩子?”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听到生身父亲与自己说话,但他问的第一句却是她是不是他当年要杀的孩子,甚至连“女儿”两个字都不愿说出口。
饶是山瓷,也是心中发寒。
该是多么冷血无情的人,才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而不知悔不知耻。
方才明明还有几分畏缩之意的炉盈此时几乎一个字都不愿与他说,只是冷冷地逼视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没错,她就是你多年前想要杀死的亲生女儿,”百羽晨冷言道,“当初,你将她扔到妖界后便不管不问,这么多年来甚至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那可曾还记得她的母亲?”
西振如梦初醒,他突然想起来,方才百羽晨分明说那个穿入东白山假扮周桐的人正是炉盈的母亲,而他之前一直以为,整件事与那个人都与自己毫无干系。
他思量之后惊愕问道:“你之前说,颜青她还活着?”
“没错,她还活着,”百羽晨答道,“而且当年她的救命恩人便是今日的新娘子,一百多年前,为了答谢周络的救命之恩,她已经幻化为周桐一次了。你应该最为清楚,她是隐教唯一的后人,能够将镜湖之术用得有多没出神入化,只怕如今在六界之中,只有她的幻术能够在东白山瞒天过海。”
得了昔日情人死而复生的消息,西振的眸底显然掠过一丝惊喜之意,但很快,他便又复而冷静,叹了一声道:“既然隐姓埋名地活了这么多年,又何必还要趟这等浑水呢。”
“这么多年来,因为担心你在得知她尚在人世的消息后会再次对盈儿痛下毒手,她们母女二人只能暗中相见,不知错过了多少母女团圆的天伦之乐。呵,真是可笑,披着兽皮的所谓仙人能够逍遥自在地活着,而被其逼得无路可走的孤儿寡母却只能隐忍度日。”百羽晨冷然的眸光逼视着他,语气决然,“今日本座既让这桩往事重现水面,便是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实面目,同时也正式让你知悉,从此之后,在本座的庇佑下,盈儿母女便再也不必避你怕你,你欠她们的也迟早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