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此观礼的宾客无人敢在明运做决定时打扰他, 但却抵不住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百羽晨便趁此机会又高声道：“陈世华之死本与瓷姐无关, 青丘郡主与诡书蓝家的公子都愿为她作证，你们想要的真相触手可及，只怕你们不敢让瓷姐身上再少一条罪名，毕竟你们还要以此为借口将她拘在东白山上。”

四周一阵骚乱, 其实想要查清陈世华之死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很多人即便经过道听途说也知道她的清白。

“没错,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青丘郡主明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依旧一身书生打扮的蓝家公子蓝宇琼, “我和书呆子匆忙赶来，为的就是替阴觞山的山主打抱不平，她的确没有杀人，这件事我和书呆子再也清楚不过，你们想问什么尽管开口，对不对，书呆子？”

蓝宇琼不急不缓地道：“明夏姑娘所言不错。”

似乎并未将他们两人的话听在耳中，申屠常愤而问他道：“胡说八道，她是个什么人物，咱们为何要寻借口要将她故意拘在山上？即便陈师弟不是她杀的，那之前盗窃风月镜、先后意图杀害周家姐妹的罪名她也推不掉！”

“是吗？”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 山瓷便旋即反问他道, “那申长老倒是说说, 那周桐原是个躺在床榻上一动也动不了的废人，这一百多年来你们仙界竭尽所能也无法让她开口说一句话抬脚走一步路，本王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她不仅于一夜之间痊愈，而且还有能耐去杀人呢？再说，你们也说她是本王所伤的，那该与本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她又怎会乖乖地听从本王的教唆？”

“哼，你别以为咱们糊涂，你们费尽心思将那个灾兽弄进这里，不就是为了借用他的血吗？”也顾不得请示明运，申屠常脱口道，“灾兽之血可就救仙器之伤，这个千古秘方，咱们……”

申屠常还待说下去，却蓦地被一旁的阮子景急急拦住：“申师伯怕是真的糊涂了，这件事又与北荒有何关系？”

这句话虽然问得突兀，但却让申屠常猛然醒悟，他循着阮子景的暗示，目光扫到在场的众人已经纷纷将或惊诧或欣喜或怀疑或担忧的眸光投向了本藏在角落里也十分耀眼的流光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于情急之下失了言，慌忙在羞愧之中向明运低头请罪：“掌门，我……”

六界知道流光的血能医治仙器所伤的几乎聊聊，如今他这么一嚷嚷，消息很快便会传开，到时若是有人为了治伤而故意将流光擒拿放血，那便是仙界在怂恿他们犯下如此惨无人道之事，更重要的是，那些被仙界所伤的妖魔鬼怪便自此有了对付仙器的灵丹妙药，只怕更会无所畏惧，而六界为了争夺流光之血，以后也不知道还会掀起多少风波。

蜚兽虽是灾兽，可却也算得上上古神兽，杀了他既不易，也会违反天意，所以即便仙界早就知道蜚兽的血对仙器所造成的伤有奇效，但宁愿长久困他于东白山也不要他性命，但如今这个秘密已经被公之于众，更有甚者，仙界为了平息动乱，也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也有可能会对流光动了杀心。

故而，申屠常的一句话，不仅有可能会断送了蜚兽的性命，会引起六界本不必要的纷争，甚至会威胁到仙界在其他各界面前的威严与地位。

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对申屠常开口训斥的明运虽然并未对他苛责，但一向慈眉善目的他也是眸子一沉，不悦之情已经不言而喻。

山瓷并不担心其他，却也忧心流光的前程，他本是个行事低调的上古神兽，如今却为了自己所需而身临险境，倘若他真的会因此失去性命，那自己便是赔上性命也无用了。

忧心之余，她也忍不住地与其他人一般将目光转向了站在最外面的流光，只见此时已成众人焦点的他分毫没有半点无措，神色依旧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而秘密被突然公之于众，也不关心其他人的目光里究竟对自己藏着什么心思。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袈河的声音又适时传来，“即便六界无人不知，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她虽然并不明白他的话，但不知为何却稍稍安了心，纵然她与自己的这双眼睛尚有很多心结要解。

“此时东白山大敌当前，明运掌门还是莫要伤了自家和气，免得便宜了我们这些外人。”百羽晨的神色忽而一沉，原本飘在天上的白云忽而都变了颜色，他冷笑道，“那些因为方才听到这个所谓的千古秘方而打算动歪脑筋的人都听好了，谁敢让本座的护法第一滴血，本座倾其所有也要让他九族血尽，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管他是神是仙是魔还是妖！”

原本是万里晴空的天气，可却在他开口的一刹那乌云翻滚，他方才的那些话顺着风与云回荡在连绵不绝的山峰间，似是要传遍这个天地间的每一个人的耳中，不愿放过每一个角落。

在阴云避日下，连风好像都阴冷了几分。

站在他身边的山瓷竟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原本并不十分清楚百羽晨如今的法力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待此时切身体会过了，才明白只怕自己也不如。

毕竟能在东白山不费吹灰之力便召用如此复杂咒术的在六界应该也不多见。

可让她真正心惊的，是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与狠厉。

那是她所认识的百羽晨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哪怕是在他得知百羽暮一直都在欺瞒他就是姬灵族后人的真相时。

在百羽晨收回驭云术之前，一个听起来平静安和但实则蕴着威仪庄严的声音竟借着他藏在云里的传声术道：“为一己之私取他人鲜血本就有违天道，还望诸位自重自珍，倘若有谁做下如此残忍之事，四大仙山也绝不姑息。”

这是明运说的话，亦随着风云能够传至五湖四海八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