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栗郡所言, 山瓷自小便是闷葫芦，素来言语寥寥, 没想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伶牙俐齿的本领竟是在百羽暮的成亲礼上。

那时，百羽暮与周络的成亲礼已经几乎结束，只差新人入洞房了。

主婚的是天心岛的上仙西振，也便是炉盈的生身父亲, 他与百羽族的关系极好，又与百羽暮的父亲是至交, 虽然为人风流, 但在仙界口碑却负盛名，故而被邀为了主婚人。他虽然也上了年纪, 但相貌气度依然出众，难得的是他轻而易举便镇住了如此复杂的场面。

仙山长老成亲本就是仙界大事，而且这次还是四大仙山之一的东白山掌门的婚事，即便是正常举行，那也是六界的一大盛典，更何况这场成亲礼的背后还藏着各路心思，故而来观礼的宾客不仅人数众多，而且目的各异，有的是为了姬灵族的秘密借机声讨东白山，有的是为了防止其余各界动乱而挺身而出，有的是为了来冷眼旁观东白山如今举步维艰的境地, 还有的只是为了来祝贺新人百年好合, 让负责维护秩序的四大仙山门人各个如临大敌半分都不敢松懈, 即便是来自八方四海的宾客也难免情绪紧张。

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直到百羽暮与周络要进洞房前，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于东白山而言，这场成亲礼不应该这么顺利，所有人都在留意百羽晨的动静，因为人人都知道他们虽然曾是兄弟，但百羽晨早已对百羽暮积怨已久，这次定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只是观礼，可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果真只是站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陪着山瓷看完了整个成亲礼。

山瓷与他一般无二，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身喜服的百羽暮与披戴着凤冠霓裳的周络在一声声唱喏中结成了夫妻，只是，她的内心并不似外表那般平静，因为她知道，身边的那个人已经等了这一刻太久了。

因为他并非毫无打算。

果然，随着西振上仙清朗的一声“礼毕”余音，百羽晨忽而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又在她反应过来迅速地缩了回去。

她感受到了他那只手的温度与力度，看到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只是小小的一步，便引来周围无数人或紧张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

一惊之后，脸上掠过一瞬间的慌乱，炉盈迟疑片刻，还是不忘本分地紧跟上一步，而白初已经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率其他人也近了一些，只等着上面发号施令便一拥而上。

“恭喜百羽掌门喜得佳人，看在之前你对本座养育之恩的份上，本座也该唤她一声嫂嫂才是。”百羽晨微然一笑，语气恭敬有加，但却透着一股森然冷意，“今日是嫂嫂的好日子，本座本不该打搅，不过有些旧事本座想当着众人与嫂嫂叙一叙，不知嫂嫂有没有这个胆量？”

他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尔后又很快安静下来。

方才他忽而有了动静，有人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与百羽暮动粗，没料到他一开口竟是冲着新娘子去的，而且还打算只动动口，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周络的身子似是微微颤了颤，捏着红缎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大红盖头下，她抿唇未答，只是下意识地往红缎另一端的百羽暮看了一眼。

百羽暮没有看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似是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坐在高堂席上的东白山掌门明运站了起来，扬声慈和道：“贤侄，今日是你兄长大婚，吉时不可误，你既然还要在东白山再住些时日，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再谈。”

百羽晨低声笑了笑，语气暗含嘲讽：“都说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你们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难道今日这场大婚，你们不是想知道本座与魔界联手究竟意欲何为吗，为了不让你们这番苦心付诸东流，本座已经站出来了，怎么，不给机会吗？”

明运尚未开口，百羽暮已然平静问道：“你要说什么？”

虽然话是百羽暮问的，但百羽晨却并未看他，目光仍紧盯着他身旁的周络，如火炬如利剑，似是能穿透她盖在头上的大红盖头一般：“听说嫂嫂昨夜险些被人所伤，差点不能与我昔日的兄长成婚，而那个凶手竟是你的亲生姐姐，百羽掌门原来的未婚妻周桐，可是真的？”

虽然这件事早已在东白山传开，但宾客大多还未听说过，故而他此言一落，众人皆又将目光投向了周桐，惊诧之余皆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