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羽暮默了一默后，抬脚走向了红缎那端的周桐，淡淡对她道：“你若不愿答，便不必开口。”

“嫂嫂不愿答吗？”她还在迟疑中，百羽晨便又咄咄逼人地开了口，“这是为何？六界都传你们仙界素日行事最为坦荡，没什么不可对外人言的，难道这件事就像姬灵族一般，是被你们要刻意隐瞒的秘密？”

当年东白山将姬灵族全族囚禁于诛灵谷的事虽然是经由九重天同意的，但这件事莫说整个六界，即便是在仙界也鲜有人知，故而因为姬灵族的秘密又重见天日，如今对东白山不再信任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心存不满者，而近日东白山为了安抚人心已经费尽心思，哪怕是明运掌门，此时断然不愿再在这种事情上为人所诟病。

周桐身为东白山的执教先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不愿东白山再惹风波，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先行亲自应对他：“是。”

眸底闪过一丝满意且狡诈的笑意，百羽晨紧追不舍地继续问道：“周桐是嫂嫂的亲姐姐，嫂嫂可知她为何要这么做？”

周桐又犹豫了片刻，才道：“姐姐说，她无法看着我与她的心上人成亲。”

“所以，她是因爱生恨故而杀人？”百羽晨唇角微扬，冷笑道，“这种事情听起来倒是耳熟，想当年，你们似乎也说过瓷姐她嫉妒成性所以要杀周桐以取而代之，说起来，你与你姐姐倒是经历了相似的命运，只不过，她远远没有你幸运，因为你今日还是嫁给了百羽暮，而她却在病榻上躺了百余年。对了，她不是一直重伤不愈连路都不能走话都不能说吗，怎么会突然去袭击你呢？”

周桐迟疑了片刻，语气比方才冷静了些，声音如昔般温婉平和：“姐姐失踪，很多事情尚未查明。”

“尚未查明？”百羽晨冷笑了一声，“既然没有查明，你们凭什么冤枉瓷姐便是罪魁祸首？”

“今天是周络的大喜日子，你逼着她做什么？咱们东白山做事向来清楚明白，断案也是如此，不可能会轻信一人之言，若无证据，咱们怎会轻易冤枉好人？”申屠常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但也还能拿捏分寸，转身向明运掌门行了一礼，问道，“掌门，昨夜周家有不下数十人看见周桐进出周络的房间，而且阮掌法的女儿阮子瑶昨夜就在周家陪着周络，她亲眼看到周桐对周络行凶，也亲耳听到周桐当时说过的话，让她作证不就行了，何必与他啰嗦？”

明运到底比他想得周全，显然不愿被百羽晨所惑，思量道：“申师弟，这件事毕竟只是我东白山的家事，此时宾客云集……”

原本以他在仙界的资质，若是他开口，断然不会有人打断，但百羽晨却刻意不等他说完：“家事？明运掌门可是在说笑吗？你们冤枉阴觞山的山主指使他人行凶，哪里算得上是家事，难道阴觞山的山主是你们东白山自家人吗？”

明运却不以为杵，微然一笑，以一个见惯风雨的长者姿态对他道：“阴觞山的庚王虽并不是仙门中人，但也是与贤侄一般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她的兄长又曾是我的门下弟子，倒也不算外人。”

因两人提及山瓷，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向她投来，总是闹腾的袈河声音平静得如一汪清水，让她在剑拔弩张的焦躁氛围中蓦地清醒了许多：“想了那么多，也到了该确认的时候了。百羽晨为了这个机会，也是费尽了心机，但你是长辈，也不该只让他出面。”

他说的不错，脑海中的推测再是无懈可击，也不过只是推测而已。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确还不清楚百羽晨究竟还藏着什么别的心思，倘若自己只是依着百羽晨的嘱咐袖手旁观，只怕等到自己想要插手时却已经晚了。

握着的双手紧了紧，她暗自下了决心，往前几步，越过了眸光微然一黯的百羽晨，扬起她认为已经足以说明她的出现并非专程来挑事的和善笑容：“明运掌门此言差矣，本王与东白山不仅并非自己人，而且还是仇人，你们在一百多年前冤枉我伤了周桐，在我刚下山时冤枉我杀了陈世华，如今又冤枉我撺掇着周桐去杀周络，难道你们仙界就是如此对待自己人的？更何况，我大哥与思上陌百姓的事情本王还没与你们算清楚呢。”

百羽晨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默不作声地也抬脚上前，使自己与山瓷并肩而站：“明运掌门，你可听清楚了？这个世上没有自家人不认自家门的道理，既然阴觞山的山主并非你们仙界自己人，那她与你们的恩怨就要该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免得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明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遇上他那无所畏惧又暗含狡诈的眸光，沉默半晌，看似已经对他的话无言以对，却又不愿妥协。

只是这一瞬间，让她蓦地觉得哪里不太对。

即便百羽暮出于对百羽晨的兄弟之情愿意让他在这里观礼，东白山也借此机会想要查明北荒与魔界究竟对姬灵族有何意图，但若是他们不想让百羽晨做出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应该有的是办法，又怎会真的将自己陷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应该早就知道百羽晨会在这场成亲礼上有所动作，却并未加以约束，甚至还给了他这次机会，”袈河也意识到了，附和着她的想法思忖道，“这个东白山掌门的做派似乎太过自信了，如今有这么多人在场，难道他就这么肯定他能左右百羽晨与控制整个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