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申屠常执意要将山瓷与流光送往洗罪谷, 但白初却在无量峰下将他们中途拦截下来,说是掌门有令, 在事情原委查清楚前,她和流光依然可以观礼。
当申屠常不情不愿地带人将他们带到百合宫时,百羽暮已经将身为新娘子的周络用七彩祥云从周家接了过来,两人正依例在无极宫祭拜诸位开山先祖, 成亲礼大概在半个时辰后便会正式举行。
照理,观礼的宾客大多应该在无极殿外等待新人, 然后随他们一同来到百合宫, 是以此时百合宫中的人应该不多,但远远地, 山瓷便瞧见里面井然有序地站着几十个人。
在迈入百合宫的那一刹那,她便一眼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百羽晨,他一身紫袍,神色冷冽,与周围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而且,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一寸不离地紧随着他,仿佛这里即将举行的并非一场成亲礼,而是一次生死对决,而他便是所有人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就是此时百合宫有这么多人出现的原因。
既然身为仙门叛徒,他又是仙界的耻辱, 自然是不被允许靠近无极殿的, 所以他便提前来到了百合宫, 而周围的那些人大多是奉命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的。
其实今日的东白山举目便是人,为了防止北荒与魔界从中作乱,仙界的戒备比往日还要森严,而百羽晨自然是他们提防的重中之重。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百羽晨的脸上便犹如春风拂面寒冰忽解。
他大步向前,很快便到了她的面前,在看到她安静的笑意时,情不自禁伸出的双手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瓷姐,你来了。”
“是啊。”虽然见他的神态一如上次相见时泰然自若,但她还是忍不住关心问道,“最近可还好?”
“瓷姐放心。”唇角的笑容忽地多了几分得意的意味,像是一个孩童在向其他人宣示他最满意的一面一般,百羽暮笑道,“他们动不了我。”
他很笃定,山瓷心中反而多了几分担心。
如今的百羽晨虽然让她捉摸不定,但他毕竟独自被困仙界,而且他又是仙山的眼中钉,有些人恨不得随时要了他的性命,而若是他们下定决心要他死,那他几乎无力脱身,他又凭什么如此肯定自己没有性命之忧?
假若他另有所谋,那定然是天大的阴谋。
她微一蹙眉,方要开口,但百羽晨却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事,神色微微肃了一肃:“瓷姐放心,今日我什么都不会做。”
山瓷沉吟了片刻,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有这么多把长剑对着我,我又能做什么?”百羽晨的声音似是刻意提高了几分,“百羽暮毕竟曾经是我大哥,对我尚有养育之恩,他要成婚,我怎么忍心坏了他的好事?就连外面的人我也已经嘱咐过了,若谁敢在他的成亲礼上胡作非为,那便是与我百羽晨和北荒为敌,即便追到九重天上与碧落黄泉,我也定然不会饶了他。”
她知道,他的这番话是让其他人听的。
果然,他的笑意忽而冷了,声音也低了几分,但却并未刻意避开旁人:“不过,咱们与他难得重逢,自然是要叙一叙往事的,难道瓷姐没有这个打算吗?那年在招摇山的事,你还没有想清楚吗?”
她无法否认,自己等的的确是这一天,但是,这么做似乎对百羽暮太过残忍了些,毕竟当年的事并非他本愿。
“当年的事,我的确已经将来龙去脉猜到了十之八九,可是,阿晨,一定要在成亲礼后这么做吗?”一时心软,她迟疑地对他道,“或许,不必等到那个时候……”
“瓷姐真是糊涂。”蓦地打断了她的话,百羽晨的声音虽然平和,但语气却坚决而果断,“他虽然看似无辜,可实则是罪魁祸首,若非他一味纵容那些人的胡作非为,你我怎会有今日?对有些人有些事,断不可心软。再说,我听说,他们又给你安了一桩罪名,你若再忍下去,便是没命了,他也不会出手相救的。”
“他说的有道理。”袈河亦劝她道,“这是百羽暮的宿命,躲不开的。”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终是下定了决心,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并未打算得到她的准允,但百羽晨听她同意,还是松了一口气:“瓷姐放心,往日之事,今日必能沉冤得雪。”
他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山瓷迟疑了片刻,试探地问道:“阿晨,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百羽晨果然胸有成竹,只微然一笑:“我查了这么多年,自然什么都清楚了。瓷姐不用心急,到时候自然有好戏看。”
尔后,他的语气顿了一顿,温声嘱咐道:“不过,我不希望再给他们任何再伤害你的机会,所以,若是瓷姐信我,到时候无论他们那些人说什么,瓷姐都不必出面与他们周旋,我自会解决一切,你只管袖手旁观即可。”
她还待说些什么,余光却扫见炉盈从百合宫的内殿走了出来,正站在百羽晨身后不远处踟蹰不前,似是想过来,却又在顾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