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量峰到六月谷的路程不算畅顺，再加上明日便是百羽暮成亲的日子, 所以东白山到处戒备森严, 为了避开耳目, 小橙花在路上的时间自然也多了许多。

但袈河和流光的叙旧也很快便停了下来，山瓷还没听出个所以然，觉得有些扫兴，主动问道：“怎么, 你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吗, 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说了？”

流光理所当然地平静道：“一百多年前，本王和这个小子也就认识一个时辰, 那时说过的话还没今日多，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讶然：“一个时辰？那你们还装得这么熟？”

“虽然只有一个时辰, 但我和这位老人家可是历经生死肝胆相照, 对彼此的来历身世性格都清楚得很, 所以再见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袈河声音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不过，若你此时以北荒护法的身份与我说话, 我倒是还有还多话。”

流光的语气仍不徐不疾：“若你此时要将本座以北荒护法的身份来对待，那本座与你更是无话可说。”

“那就没办法了，”袈河无奈地对山瓷道，“没人说话的话, 这里就太闷了, 山大王, 不如我们两个谈谈人生和理想吧。”

“好啊, ”默了一默后，山瓷爽快答应，先发制人地问道，“你生在哪里，长在哪里，要去哪里啊？”

“我生在天地间，长在悬冰墓，要去黄泉路。”袈河毫不迟疑地回答了她，有些无趣道，“刚刚才说过不问，结果竟然转头就忘。”

她坦诚地承认道：“是啊，我突然很想知道，你真的不说？”

袈河显然思量了片刻，但还是拒绝道：“等时机到了，你大概就知道了吧。”

“故弄玄虚，”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将目光投向流光所在的位置，“老人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晚辈陪你聊聊天？”

流光淡然道：“如果你觉得本座就是他所说的那个时机，那就错了。”

相比于东白山的其他地方喜气洋洋的装饰，此时的六月谷似乎太过素净了些，而且恰好满地的六月雪开了花，到处都是雪白一片，似是白雪皑皑一般，更将这里平添了几分凄凉。

夜虽然还不够深，但屋子里已经黑了下来，而那两个被周家留在这里照顾周桐的侍女虽然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但都坐在地上倚着墙闲适地后躺着，显然已经睡着了。

小橙在附近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山瓷先行出去，用咒术让她们睡得更沉了些后，才让袈河和流光出来。

推开门，在上次她见过周桐的里屋，他们找到了她。

周桐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中。

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几分，而且，并未如上次一样被施了昏睡咒。

“老人家，你的血要怎么用？”山瓷直接了当地问流光道，“内服还是外敷？用不用叫醒她？”

眼中精光一闪后，流光的眸子转瞬又恢复了一片平静，浑不在意地道：“随意在她的手腕上划个伤口，本座将血由此渡给她即可，不过，从此之后她的体内便有了兽族血脉，无论修炼还是生活，都断不能如以前一般随心，这些她都知道吗？”

“是吗？”山瓷有些讶然，“难道用老人家的血救了她之后，她就不是以前的她了吗？这件事我并不知情，她自然也不知道。”

流光肯定道：“这是自然，若饮了本座的血，从此便一半是魔一半是兽，连个凡人都算不上，更不可能做回她的仙子了。”

“竟有这么严重？”山瓷迟疑，“那，不然与她商量一下？”

虽然周桐如今也与生不如死没什么区别，但若是她痊愈之后被仙界视为外敌，她只怕也不情愿，毕竟仙界最重血统，如果她恢复之后会被除去仙籍，她只怕生不如死。

“商量？”已经重新钻入她眼中的袈河哼了一声道，“若她不同意，你便不救她了？难道你不想亲自听她说一说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说的也没错，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从头至尾都应该只是救醒她。

可是，自己与她其实无冤无仇，若是救她并非是她所愿，那自己便是真的害了她一次。

正在她迟疑间，床榻上一直双目紧闭的周桐突然睁开了眼睛，将她堪堪惊了一跳。

她的眸光含着一丝凌厉，似乎在警告眼前的那些人不要妄自动她。

她应该听到了他们方才的话，而且显然是不情愿的。

山瓷不由有些为难，但下意识地，她隐隐觉得此时的周桐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