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天, 周珂虽然没有给过山瓷好脸色,但却也不敢惹是生非, 所以除了不能像以前与炉盈说话一样与她闲聊几句外,她在无量峰的日子依旧平静无澜。
因为有专司打探消息的小绿在,她依然能得到想要知道的任何事情, 比如蜚兽已经来了东白山并住在云月谷陪百羽晨,而她要做的便是静待时机。
只要蜚兽能去一趟六月谷,无论自己是否在场,都是又成功了一步。
很快便到了百羽暮大婚之日的前一天,东白山虽然处处张灯结彩十分喜庆,但人人皆行事谨慎面容肃然, 分明不见半点要办喜事的样子,倒是大有山雨欲来乌云压境之势。
毕竟人人心中都十分清楚, 来观礼的宾客其实都各怀心思,大都还是奔着姬灵族的事情而来的。
其实,东白山在此前便已经陆续有不少人前来拜访, 毕竟据说将姬灵族囚困于东白山是明运暗中拿的主意,故而瞒过了仙界不少门派,在消息传出去后, 其中虽然有赞成他这么做的, 也自然有不服也有来讨伐的, 一时间惊动了不少人, 而冲突当然也不少, 让东白山险些应付不暇。
但虽然仙山已经准备充分, 可令人意外的是,聚集在山脚附近的妖魔鬼怪反而出奇地安静,连往时会时不时挑起来的小打小闹都偃旗息鼓了,魔界的土罗刹重渡还曾喜气洋洋地代表魔界及其余各界给百羽暮送来了一份价值不菲的新婚贺礼,当时将他拒之门外的人是东白山的掌法阮复江,在重渡将装着贺礼的盒子递过去时,据说他的脸都黑了,因为盒子里装的所谓贺礼正是百羽暮以前常用的法宝风月镜。
自从一百多年前那把风月镜在招摇山惹出了事端后,百羽暮便再也没有用过了,但即便他将其弃之不用,那定然也会妥善保管,不可能会随便落到魔界的手里,可事实是堂堂南仓山掌门的法器不仅真的丢了,还不知是何时何地丢的,更令人难堪的是被偷走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送了回来。
虽然重渡在将风月镜当作贺礼送到东白山最外围的山门后便潇洒离开了,而阮复江在将风月镜检验无误收回去后也未再提起,但这件事还是悄然在东白山传开了,毕竟面对魔界如此不屑的挑衅,凡是有些热血的仙门弟子都是忍不了的。
但好在大家都忍了下来,所以百羽暮的婚事还会照常进行。
那天午后,山瓷躺在茅草屋前的大石头上晒太阳,周珂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随时都准备朝她扑过去一般。
这几日一直对她不愿搭理的山瓷突然想逗她一逗,毕竟明日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便缓缓坐了起来,随意地盘膝而坐,面目和善地对她如老母亲一般慈祥笑道:“明天可是你堂姐的大喜之日,你这一脸怨气的,也不怕冲了她的吉日吗?”
周珂瞪了她一眼,梗着脖子冷哼道:“冲了便冲了,她不过是个庶女,若非桐姐出事,她哪来的资格嫁给百羽掌门?若明日出了事,那是她命里本就没这个福气。”
凡间嫡庶分明,仙界更是注重出身,她也听说过周珂的生母是个早已过世的凡间女子,远不比她姐姐周桐的母亲生就仙胎,所以周珂自小在家中地位卑微,若非周桐出事,而周家也再无适龄女子与百羽族人联姻,她的确不可能有机会与百羽暮成婚。
“你这么瞧不起她,可见你的修行也不怎么样。”山瓷毫不客气地道,“你身为仙门弟子,难道不知众生平等吗?百羽暮还对六界一视同仁,你凭什么觉得她嫁不得他?依我看,你是觉得她的母亲不过是个凡人,她的出身不好,但偏偏她却可以嫁给百羽暮,而你却还未出生便被指给了阮家做儿媳妇儿,所以觉得你嫁得不如她好,从而心生嫉妒吧?”
“你胡说!”周珂毕竟年轻,被她的一番话气得立刻冲到了她的面前,愤怒地急急辩解道,“我怎么会嫉妒她?她根本就不配!她那个人只会装模作样,看着本分老实,其实和她母亲一样,不知道藏着多少小心思,当年她母亲以为嫁入仙门就可以一步登天,不仅勾引我大伯父还挑拨他和伯母的夫妻之情,若非伯父还算有点良心,桐姐母女俩早就被她母亲害死了,但就算那个女人没能成仙寿命尽了,周络也照样能让大伯父对她怜惜心疼,可我桐姐呢?人人都只看到周络假模假样的那一面,以为她是个比桐姐既谦和有礼又贤惠大方的女人,都忘了桐姐她才是唯一能配得上百羽掌门的人。我,我只是心疼桐姐,若非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明天做新娘子的人本该是她,现在好了,她不仅成了个废人,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周络和她的心上人成亲拜堂,整个周家除了我还有谁记得她呢……”
说到最后一句时,原本情绪激动的周珂竟然眼中泛起点点泪光来,显然是真的动了心中的悲悯。
山瓷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动情,一时间倒不知自己该如何收场了。
袈河饶有趣味地道:“这个小丫头,倒是爱憎分明,爱她的桐姐,憎你和她桐姐的妹妹,不过她说的那个周络,好像不是你认识的周络吧……”
她赞同地微一颔首,她所认识的周络在东白山的口碑一向很好,温和淑静与人为善,她不仅没算过什么心计,还是个连心眼都没有的人,否则就算周家想要将她嫁给百羽族,百羽暮也不会来者不拒的。
“她对周络有偏见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微微皱了皱眉,山瓷心中暗想,“但倘若那不是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