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的血液中流淌着十足的煞气, 所以，他天生有一种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学不会的本事。

“他的血是一味难得的良药, 尤其是在对付被仙器所留的伤口上。”袈河解释道，“六月谷的那位也昏迷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他的血能将她给唤醒，就算不能, 也值得一试不是。”

倘若周桐能苏醒，说不定一百多年前在招摇山发生的事情能早一日水落石出, 这自然是山瓷求之不得的。

“但是，有用吗？”她半信半疑地问道，“倘若蜚的血真的有用，那仙界……”

话还未说完, 她便停了下来，因为她已经想通了自己即将问出口的疑惑。

仙界一向以正道自处, 即便是要除去对仙界在六界地位有所威胁的姬灵族都是悄摸摸地怕被人知晓, 他们又怎会为了救一个普通的仙人而大张旗鼓地去搜寻蜚的下落，若是被六界其余生灵知道他们用一个妖兽的血去救仙人, 只怕颜面无存，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去做，更何况蜚的血也不一定能将周桐救醒。

他们做不得的，她偏想要试一试。

袈河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怂恿她道：“得试。”

薰溟也愿帮忙, 道：“虽然我不能替阿蜚拿主意, 但可以问他是否愿意, 若他同意就再好不过。只是我没有能力拿东西，所以到时候只能再另想办法将他的血给你们送来。”

袈河却摇头道：“不行不行，新鲜的才有用。”

山瓷和薰溟皆是一愣，若是新鲜的才有功效，而又不可能将周桐送出东白山，那便只能让蜚来这里。

但薰溟虽然可以在东白山来去自如，蜚却不可能，若想让他来东白山，只能与东白山谈判。

“既然如此，那不妨一试。”思量片刻后，她关切地抬眼问薰溟，“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为难你？蜚答应吗？”

薰溟坦然道：“我倒不觉得为难，阿蜚也担心阿晨的安危，应该也愿意，而且他若在我也能更放心些，但东白山怕是不答应吧。”

“若是好好与他们商量，他们自然不答应，”袈河干脆利落地道，“去，威胁他们，你有这个本事。”

薰溟的确有这个本事，她以若担心百羽晨的安危为借口，提出要从北荒派人来保护他，若是东白山不同意，她便亲自留在这里。

她原本并不是个威胁，因为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修为，莫说伤人，连花草都动不了分毫，但好在东白山并不知情，即便他们听说过也不敢全信。

留一朵丝毫不受他们控制甚至还会彰显他们无能的云在身边时刻闹心，的确不如换一个有弱点并且能被他们掌控的人留下。

而蜚是个灾兽，仙界的灵气能够克制他的煞气，他在东白山几乎无法有所作为。所以，在你来我往的谈判中，东白山最终同意让蜚替她留下。

他们自然也能猜到薰溟在来到无量峰后才提出这样的条件定然与山瓷脱不了干系，只是即便明知她们另有阴谋，也不得不同意，更重要的是他们曾经将蜚囚禁在这里过，故而很清楚他在东白山能自保已然不易，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薰溟离开的时候，又仔细端详了山瓷良久，尔后似与她闲话家常般温柔笑道：“其实我还在活着的时候，一直很好奇让阿晨心心念念的瓷姐究竟是何许人，因为他每次为了修为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时候都还惦记着你，可如今见了，倒更是想不通了。”

思及百羽晨曾经受过的那些自己无法想象到的苦，她心头不由一酸，苦笑道：“想不通我这么普通的人，哪里值得他惦记着，对吗？”

薰溟坦然道：“是啊，不过他所经历过的，是我永远都无法理解的，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在活着的时候，我才不能靠近他。”

默然片刻后，她的声音突然沉郁了几分，低低地没有力气：“其实，即便在死了之后，他还是他，我也还是我。”

她为了救他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这原就证明了她有多么爱他，但直到亲耳听到了她语气中的苍凉与哀伤，山瓷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对百羽晨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百羽晨的心中应该也十分清楚吧，所以他也尽其全力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以弥补她尚在世间时自己并未珍惜的遗憾。

正在山瓷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薰溟又突然开口，声音真诚而恳切：“我知道他最在意你的话，等你再见到他的时候，能不能替我在他面前说一句话？”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毕竟此时的百羽晨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邻家弟弟，可不知为何，她却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告诉他，放我离开吧。”微风中，薰溟气如游丝的声音此时如同她的体形一般虽然缥缈但却不容人忽视，“我真的很累了。”

其实活着的时候，她也很累，那是从她爱上百羽晨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