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东白山前所未有的热闹, 因为从北荒远道而来的那朵云果然在关押百羽晨的云月谷停了下来, 而且那朵白云果然不是普通的云, 它的云絮里藏着几缕人的精魄，不仅能行动自如幻化为人形，而且还可以开口说话。

东白山很快便查到了它实则是北荒牧云野前盟主女儿薰溟化身的真相, 如临大敌，但奇怪的是，不仅东白山那至强至固的结界竟阻止不了她, 而且连仙界高深的法术和法器也奈何不了她, 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她在东白山自由出入，能做的唯有多派了几个弟子寸步不离地守在了百羽晨的身边以防意外, 但好在薰溟似乎并无法力和修为，并没有能力救他出去。

她在云月谷陪了百羽晨一夜，第二日清晨出现在了无量峰。

虽然那是山瓷第二次见到她, 但因为她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的眼睛还看不见，所以这一次事实上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百羽晨只留了几缕残魂的未婚妻。

她的整个人如同隐在半透半明的云絮里, 让人看不清身形, 亦看不清容貌，但不知为何, 朦朦胧胧间，即便她不曾开口, 也能让看过她的人一眼便知道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她来到无量峰的时候, 后面和上面都跟着包括白初在内的十来个仙门弟子, 将她如众星捧月般拥了过来, 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他们是一路贴心相护。

但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举止平静，似乎分毫不被那紧紧盯着自己的几十双眼睛所困扰，就连语气也是轻松而平淡：“山瓷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微微侧了身，山瓷浅笑着请她进屋：“是啊，真是好巧，进来喝杯茶吧。”

薰溟是喝不得茶的，但茅草屋的那道门和她捏的一个咒却将那些仙门弟子和他们的耳目都挡在了外面。

先她一步飘到了屋子里的薰溟并未停下脚步，她四下缓缓走着，身形一动，便似是一朵云随风而动。

山瓷关了门，回头看着她，关心问道：“阿晨怎么样了？”

已经回到了她眼睛里的袈河慢悠悠地道：“快死了吧。”

薰溟轻轻回了身，直截了当地柔声道：“他很好，若他不想死，这世间没人能动得了他。”

她的声音虽轻，但却镇静而笃定，似乎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山瓷心里又如何不清楚，仙界想要除去的人，哪能轻易脱身。

“山瓷姑娘不相信我吗？”薰溟看穿了她的心思，不以为意地微然笑道，“这也难怪，你与阿晨已经一百多年没见了，自然不知道他如今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见她对百羽晨十分推崇，山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又问道：“是他让姑娘过来的吗？他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妈？”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薰溟轻轻摇了摇头，“阿晨他并不知道，也没有话要带给你。”

“哦？”山瓷惊讶，“那姑娘这次来的目的是……”

袈河又插嘴道：“大概是来找你喝茶吧。”

已经接过他一次话的薰溟这次竟然又接了他的话端。缓缓道：“自然不是来找你喝茶的。”

屋内片刻的寂静后，袈河微讶地提醒正在愣怔中的山瓷：“她好像，听得见我说话？”

眸中流露着几分不可思议，山瓷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能听见你说话。”薰溟的目光似乎投向了她的眼睛，语气却依然云淡风轻，“真是奇怪。”

是啊，她明明连精魄都不齐全，但却能去一些很多人都去不了的地方听到一些很多人都听不到的声音。

山瓷解释道：“他是……”

“我知道，他是你的眼睛。”薰溟显然已经从百羽晨那里听说了她的事，道，“但你与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契合，所以我才能听到他的声音，也许再过不久，他很容易也能被其他人发现。”

她是说，袈河已经在渐渐脱离她，而她也不再如刚开始那般需要他了。

她十分高兴：“真的吗？”

薰溟点了点头，提醒她道：“所以以后你们要当心些。”

袈河难得地没有再插话，山瓷心情大好，问她道：“那姑娘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薰溟迟疑了片刻，语气中多了几分担忧，“我知道阿晨如今只听得进你的话，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与我一起回牧云野？”

山瓷不明白她的意思：“与你一起回去？可是，如今仙界扣押着他，还想要他的性命，他如何能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