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并不怎么会隐藏自己心事的人，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虽然自己早已倾心于他，而他也并未明示地拒绝过自己的情意，但他并不爱她。

所以，她很累，甚至在得知自己终会如愿嫁给他的时候，她也没有感受到半点轻松与欢喜。

反而，在认定自己为他而死的那一瞬间，她释然了。

她觉得自己死而无憾，可最后，她却没有死。

北荒牧云野的所有生灵都知道，他们的盟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怕只是几缕残魄，他也用尽了办法将他的未婚妻子留在了这个世间。

可事实是，这并不是她希望的结果，她在牧云野的上空与云一般游荡了几十年，明明在自己的家却又觉得那里越来越陌生与遥远，而那个强行将她留在这世间的人也像是北荒辽阔的大地一般，依然是她再靠近也无法拥抱在怀的。

她很孤独，所以，她一直都想要离开，但他却不允许。

直到她离开的一个时辰后，她想要离开的那句话还停留在山瓷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其实，你不必如此纠结。”在她仍旧愁眉深锁时，眼中的袈河适当开口劝道，“你的想法应该是对的，百羽晨将她强行留下，很可能不是因为舍不得她，而是因为可怜她，或者，以这种办法来收服北荒。”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又觉得这个想法似乎对薰溟太残忍了些。

“在她舍身去救他的时候，她就应该承担这个后果，这是谁都无法替她做决定的。”见她仍是难以决断，他建议道，“再说，你若愿意就去送个信，不愿意就不必难为自己，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就他们的爱恨情仇而言，你不过是个外人，你的人和你的话都没那么重要。”

听到最后一句，她突然豁然开朗。

是啊，薰溟以为她对百羽晨很重要，她险些就以为她的话真的很重要。

可是，掏个鸟窝偷个鸡蛋什么的，小小的百羽晨还会听她的，但如今的百羽晨是已经历经无数劫难的姬灵族后人，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宁愿与魔界合作的北荒盟主，怎会还老老实实毫无反抗地听她的话。

轻叹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认同道：“你说的对，”

这句话说完，她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开了口，而炉盈就站在窗外的不远处。

但好在炉盈似乎也在想着心事，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袈河借机转了话题道：“你说，这丫头是中了什么邪，整日里魂不守舍的。”

“是啊，”她在心中附和道，“她好像遇上了麻烦，也许与她的那个父亲有关吧。”

昨日炉盈与白初说话时，袈河其实就在遁在小橙的身子里，当时他与小橙趴在茅屋前的大石头上，所以他将他们说的话都听在了耳中看在了眼里，而山瓷自然也都看见听见了。

但思量片刻后，她又默然摇了摇头：“不对，她应该并没有将她父亲放在心上。”

“她爹是仙界有名的登徒浪子，名唤西振，平生最爱招蜂引蝶，如今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据说与他有过纠缠的女子在这六界数都数不清，从凡人到妖魔都不缺，”袈河侃侃道，“他处处留情，实则是个最无情的，把那些女子勾引到手后随便给个名分仍继续潇洒，而最令人心寒的是，他不允许她们诞下孩子，事前会防着事后也会处理，但凡事都有意外，而炉盈就是那个意外。当年，她母亲生下她后，她爹还曾想将她活活摔死，是她母亲拼死将她救下的，而且据说她爹为了弄死她曾用了不少办法，就此与她母亲彻底决裂，是个全然无情无欲之人。”

山瓷听得瞠目结舌：“这世上还有这么混蛋的人？！”

“有啊，可他偏偏家世好修为高还做过于六界而言还算不错的好事，而被他祸害过的女子又大都偏偏不认为自己是被祸害的，所以他至今还活得潇洒自在。”袈河感慨地继续道，“最可怜的除了炉盈，大概就是她母亲了。”

山瓷好奇心起：“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袈河简短道：“她母亲也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羽族女妖，她是隐教弟子。”

“隐教？”她思索着，“没有听说过啊。”

“隐教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门派，师徒之间单脉相传，一门只收一个弟子。”袈河的语气透着几分神秘，“山大王虽然没有听说过隐教，但应该知道镜湖之术吧，镜湖就是隐教的独门术法。”

镜湖是一种幻术，几近完美，即便是修为极高的神仙也难辨本尊与假象，一直都为六界所憧憬，只可惜已经失传了许多年。但就在前几日，东白山有外敌混入，而炉盈亲口对她说，混进来的那个雀妖就是靠着镜湖之术进来的。

“所以，她母亲会镜湖？”山瓷心下惊讶，好不容易才忍下没有出声，“难道之前闯进来的那只麻雀就是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