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无可退,竟也想不起从他的身旁挤过去,无措地讶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方才你乱了心绪。”又强调了一次刚才的话,他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似乎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微末的表情,“就在听到百羽暮准允你可以在东白山四下走动的时候。”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介意此事:“这是好事,我自然会觉得高兴。”
“不,不是高兴。”他摇了摇头,“你在动心。”
似乎一时间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愣怔了许久后出口反驳:“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你的眼睛,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可以清楚地看穿你所有的心思知晓你所有的心事,所以,不要对我说谎,也没有这个必要。”他截断了她的话,微微发涩的声音从喉口艰难而出,“过去的一百多年你都在恨他怨他,可如今却渐渐发现他并非你所痛恨的那个人,所以你心软了,又开始喜欢他了,对不对?”
“我没有。”她微微蹙了蹙眉,毫不迟疑地脱口否认,“他曾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为在乎的人之一,若他并非是当初害我之人,如今又愿意助我,我自然会心生感激,此乃人之常情,哪里会因为这样便又……”
她并没有将话说完,因为她惊讶地发现方才还满心不悦的眼前人竟悄无声息地弯了弯唇角,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
可虽然他此时的那一抹浅浅笑意真真切切,但方才的不虞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捉弄她而刻意为之的。
她迟疑着问道:“你该不是生病了吧?难道是什么隐疾?”
袈河的神色已然舒缓了许多,看着她的眸子里含着如往昔般温暖的笑意,也不否认:“方才病了,如今已然好了,不过我健壮得很,并未得过什么隐疾。”
“难怪我刚刚突然觉得眼睛一痛,”思及方才之事,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顺口问他道,“你得了什么病,怎么这么快便好了?”
他似笑非笑地道:“若你不过瘾,我可以多病几次。”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可受不得,还是不劳烦你了。”她连忙摆手拒绝,抬眼肃然地问他道,“不过,我可以做些什么,能让你少生些病?”
毕竟他一病,自己也疼啊。
见她问得极认真,他默了一默后也认真答道:“若你不介意,可以尝试着少动些情念。”
“这样也能让你生病?”她恍悟:“所以你方才问我是否又对百羽暮动了心?”
他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对,尤其是对他。”
她不解:“这是为何?”
他又正儿八经地答道:“因为他与我八字不合。”
她似懂非懂,又问道:“所以感激之情也算情念?”
“感激之情可以有,”他有些支吾地解释道,“方才是我误会你对他动了爱慕之情……”
她紧追不舍地反问道:“可你方才不是说你知晓我的一切心事吗,怎么还会误会?”
他哑然瞬间,便立刻又正了神色解释道:“就像你的双腿知道你并不愿摔倒但你却还是会偶尔摔倒一般,都是误会。”
他言罢,似笑非笑地转身朝床榻而去,抛下了仍是一头雾水的她。
山瓷琢磨着他方才的话,一时觉得破有道理,一时又认为他又在无理取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他并未给她继续探究的机会,而是招呼她过去打坐练功:“懈怠了几日,你若是再不用功,这深海大仇可是报不了了。”
这百年来,练功于她而言是最为要紧不过的事,所以经他一提醒,她便将方才所有的困惑都抛诸脑后了。
不过两三刻的功夫,炉盈便回来了,说周络已然答应同她见面,请她今晚得了空便去六月谷一趟。
她道了谢,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躺在床榻上一动也动不得的周络,问炉盈道:“姑娘可听说过你们周先生的姐姐是何许人?”
炉盈也不问她为何有此一问,细想片刻后答道:“听说若非当初的那场变故,她便很有可能是百羽掌门的未婚妻子,其余的倒是不曾听过。”
果然如此啊,当初那般绝代风华的女子如今竟只存在于传闻中,山瓷轻叹了一声,心中生起无限感伤,倘若自己未曾活着回来,又有谁还记得她也曾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