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挺晚,林霁随着人流从礼堂出来,周围有不少打量的视线,先前不认识他的,经过这一晚上也知道他了。
林霁往教学楼走去,今天轮到他值日。雨水落在脸上带来凉意,林霁有很久没感受过这种触感了,以往他出门都是戴着口罩,在学校里更是没摘下来过。
现在,他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毫无遮掩地走在校园里,走在许多人的视线里,他不觉得难堪,也不觉得恐惧,他只觉得轻松。
很久没有过的轻松。
教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都在热闹地收拾书包准备放学回家,向淮不在。
林霁在座位上坐下,随意地收拾着桌面。他桌上的东西很少,但他这会儿没什么事干,纯粹地打发时间。
关柳收拾完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往林霁的方向走了两步,问道:“林霁你还不回家吗?”
说完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晚上林霁刚刚说过自己父母去世的事情,家这个词也许会伤害到他。
林霁却没什么异常,浅笑道:“等下再回,今天我值日。”
他的态度温和有礼,关柳松了一口气,扯了下书包带,说:“那我先走了。”
“嗯。”林霁说,“路上小心。”
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同样跟林霁打了招呼,他从前门走出去又从后门探进头:“林霁你带伞了吗?外面雨下得挺大的,没有的话我等你一下。”
得到林霁肯定的答复,他才有些雀跃地走了。
林霁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把一切难堪与丑陋都摊开,反而让一些人产生了怪异的愧疚。
等人都离开,教室里安静下来,灯管的光白得发亮,笼罩着教室里的桌椅,显得有些空荡荡。林霁看向窗外,树叶在黑夜中泛着浅浅的水光,雨声越发清晰起来,却显得周围更加静谧。
九点半的时候,放学铃打响,楼上楼下逐渐热闹起来,十几分钟后这些热闹又重新变为空荡的沉寂。等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林霁才起身,拿了拖把去打扫教室外面的楼道。
向淮刚拐过楼梯角就看到拖地的林霁,楼道里的灯光昏暗,一整层楼只有林霁一个人。
向淮看着他的背影,本来就堵的心里堵得更厉害了。他一言不发地进了教室,两分钟后提溜着书包出来了。
林霁看了他一眼,向淮说:“我,我拿书包。”
结巴个屁啊!向淮一扭头,愤怒又尴尬地大跨步走了。
向淮走到二楼大厅就停住了,他靠在大厅高大的立柱和石砌围栏之间的狭小空隙里,雨水被风斜吹进来,向淮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发呆。校园里隔着几米距离就立着一个路灯,散发着白色的柔光,雨丝在光晕中清晰可见,地面上的水洼也被灯光照亮,斑驳着一块一块的亮斑。
向淮这会儿没心思看这个,他刚才上楼也不是去拿只是想看看林霁在不在。
向淮一只手泄愤似的抠着大理石台面,恨不得给他自己一巴掌,等等等等个屁啊!然而他的腿已经叛乱,根本不听他的。
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向淮从石柱后面探头看了看楼梯间,正好看到林霁下楼,向淮那叛乱了一晚上的腿突然投诚,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迅速地溜了。
向淮一口气跑出校门又跑出两条街,才停下喘口气。操!他反应过来,我他妈跑个屁啊!
可没办法,纠结地等了林霁一晚上是一回事,让林霁知道向淮在等他是一回事,还不如杀了向淮。
林霁刚进家,宋伶然就迎上来,问他:“外面雨下得大不大?”
“还行。”林霁说,“这会儿小一些了。”
宋伶然说:“赶快去换衣服,向淮也是刚进门,连个伞都不知道打,一身湿得透透的。”
林霁问:“向淮呢?”
“去洗澡了。”宋伶然说,“等他出来你也赶紧洗个热水澡。”
林霁温声应了,他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挺像向淮,不管不顾地往前跑,踩起一地水花,傻兮兮的,看来还真是他。
向淮从浴室出来,撩起眼皮偷看了一眼客厅的林霁,然后钻进了房间,直到睡觉都没再出来。他听到门外林霁和宋伶然向启道“晚安”,向淮往上拱了拱身子,烦躁地将还未干透的头发抵在枕头上。
过了一会儿,向淮坐起来,他搓了搓乱糟糟的头发,又捧着脸发了会儿呆,然后站起来出了房间。
“咳咳。”向淮站在林霁门口咳了两嗓子。
“有事?”林霁在门里问。
“没。”向淮下意识道,“没事。”然后飞速蹿回了房间,林霁打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人了。
第二天早上,林霁睁开眼,还要等几分钟才到五点,他的生物钟很准,定的是五点的闹钟,一般都用不着。
他取消闹钟,闭着眼在床上静静地醒了几分钟神,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外面天色尚暗,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凉意,偶尔有两声清脆的鸟啼。
林霁敞着窗,让新鲜的风吹进来,又躺回床上听了一会儿英语新闻,然后他放轻动作打开房门,去卫生间洗漱。
宋伶然也从卧室出来,林霁轻声说:“然姨早。”
“小霁早,”宋伶然笑笑,说道,“外面地上还有积水,别去跑步了,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