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该是薛翛。
起码不是他和江亭鹤认为的薛翛。
薛翛仍盯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对不起。”虞竹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薛翛重复一遍,冷笑一声。
“你们该对不起的是我么?”
“我不知道….你会如此在意。”
虞竹说完这句话,两人俱是一愣。
两人对视,面面相觑,虞竹迟疑一下,仍是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
薛翛半晌答不出话。
他确实什么都不在乎。
起码通过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确实是什么都不在乎。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仿若天边的浮云,清风一阵,便不见踪影。
浮云连心都没有,又怎会明了牵肠挂肚的滋味?
薛翛却是人。
一 个有血有肉的人。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是牵连到苏之衍的事,他便好似变了一个人。
或说,又变回了从前的自己。
虞竹觉得似乎是对薛翛的印象有了些微妙的改观。
看薛翛这般….不知为何,竟让他联想到了自己。
薛翛也愣住,半晌难回过神来。
似乎是脑海中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团毛糙乱麻,懒想梳理,又不舍斩断。
薛翛摇头,迫使自己中止思考。
…无论如何,现在不该是分心,顾虑有他的时候。
“他们去哪了。”
薛翛语气笃定,似乎是肯定,虞竹一定会回复他。
虞竹沉默两秒,也确是给了他想要的回复。
“去找桃花谷二谷主了。”
“带我去找。”薛翛的语气不容置喙。
虞竹沉沉看他两眼,转身向小楼下层迈步而去。
他未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薛翛跟上。
相比与薛翛,虞竹和江亭鹤要更为亲密。
纵使江亭鹤不愿承认,事实仍是如铁般摆在面前。
不可置否,虞竹听江亭鹤的话,甚至已经到了赴汤蹈火的地步。
只是他对江亭鹤的这份忠心,并不是唯一一份。
江亭鹤沉沉叹一口气。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纱幔轻柔,似乎是将流云挂罥其间。
青丝墨发垂下如同涓涓细流,青衣素袍者挺拔如松,锦袍华裳者灿烈若星,流连其间的,想必便是仙人。
池秋面带笑意,提壶又给苏之衍与江亭鹤各斟一杯温酒。
“许久未尝得桃花谷的酒,想必哥哥定觉想念罢?”
池秋边与江亭鹤斟酒,边笑道。
“少来这套。”江亭鹤冷笑一声,不与他周旋,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不该是我问你的问题么。怎么如今反倒成了你来质问我?”
池秋也笑一声,笑意同样未达眼底。
“挖通桃花谷的是你,监视桃花谷的是你,到如今插手多管闲事的也是你,怎么如今反倒来质问我想干什么?”
“江亭鹤,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池秋。”江亭鹤唤了他一声,看他的眼神中也尽是意味不明的情感。
起码苏之衍看不出,此时他是在生气,还是有些其他柔软思绪夹杂其中。
“你究竟把桃花谷当什么地方?”
池秋生硬地扯起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态。
他并未回答江亭鹤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江亭鹤。
“你呢?你把桃花谷当什么地方?”
池秋换上一副怜悯神态,言语却生怕有一丝温柔,教江亭鹤有一丝喘息的空当。
“哈哈哈哈哈。”他狞笑着,“你怕不是把桃花谷,当家?”
江亭鹤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你给我闭嘴!”
池秋并不退缩,仍端坐桌前,仰头与江亭鹤对视。
两人目光碰撞,似乎连空气都变了温度。
假若精神世界可以具象化,苏之衍猜他甚至会被刀光剑影误伤。
他并不知道两人从前有什么恩怨情仇,却也能看出两人关系匪浅,江亭鹤和桃花谷想来也脱不了关系。
江亭鹤呼吸有些粗重,肩膀微微外张,肩头随着呼吸低低起伏着。
池秋却一副泰然自若模样。
若非不想以卵击石,惹怒池秋,苏之衍着实想将手边可触及的物体统统招呼在池秋脸上。
这幅小人得志的神态,属实教人难忍怒气。
他几次想作声,却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将目光始终落在江亭鹤身上,希望可借以传达心中欲作慰藉之意。
苏之衍看到江亭鹤的手向袖中微微一缩,似乎要有什么动作,可转而又突然顿住。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便像被抽空全身力气一般,脊背逐渐弯了下去。
他缓慢坐了回去。
江亭鹤的目光仍停留在池秋脸上,但却没了方才的坚定,反倒显出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苏之衍觉得心脏被紧紧揪住。
虽然不知道江亭鹤为何有如此表现,但池秋确实赢了。
至少在这场眼神战斗中,池秋赢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