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信廷过一阵子要去赴西蜀十八家的宴会。

现在祁山上的事务几乎全由段信庭包揽，祁山虽然小，却在西南颇惹人眼，想与祁山乃至剑圣结交的人前赴后继。傅抱灵自打西境回来后对人际往来愈发冷淡，段信庭看出来了，故来访者与往来书信从不要师兄插手。

段信庭不知道师兄那天和祝广陵在亭子里谈了什么，得知祝广陵下山的消息后，师兄的样子看上去仿佛他和祝广陵再也不会见面一样，段信庭觉得十分蹊跷。

段信庭看师兄的心情实在不好，想到西蜀十八家的宴会，正好是个散心的好机会。段信庭一开口，傅抱灵哪回没有答应他，便跟着一道赴宴去了。冯智岚刚从岐衡宗脱离关系，不方便露面，除此之外，连冬青也没带。

当今修真界，北有广天门，南有龙虎道。八宗之下，西蜀十八家乃是为蜀地较为著名的十八个宗门结盟，在蜀人中颇有名声。西境一役人才辈出，西蜀十八家有意加固联盟与东南的龙虎道对抗，故广发名帖，因为傅抱灵祁山派也在受邀之列。

然而祁山派的掌门却不是傅抱灵。在先前大论道会上便传傅抱灵本性冷淡，蜀人一见果然如此，纵使见到昔日战友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拒人千里之外，好在他师弟段信庭出乎意料，极会做人。

段信庭与那些掌门道主相处融洽，交谈甚欢。傅抱灵闲着没事，打听当地的藏书楼和寺庙，或者去集市上溜达，气色倒比在祁山上好了些，也肯说话了。夜里段信庭看他在灯下吧嗒吧嗒讲去了哪个寺庙，哪个地方的景色好，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便心痒，恨不能把人压进被褥里好好收拾一顿。

段信庭问：“早知道山下如此有趣，我们不如赁几间屋，多住几天？”

傅抱灵打量他：“山上还有几个弟子，你既然收人为徒，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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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信庭不知道出城三里地外便是孤山寺，傅抱灵去了几趟，确实找回了些旧时记忆。

曹杨楼上有一暗娼，颊上有三点痣成一线，乃是店主养女，名唤“细蒲”。她不做本地人的生意，而是打劫住宿在曹杨楼上客商，细蒲青春年纪，兼具风情可爱，一年四季总有几个人对她念念不忘，想赎她。细蒲贪玩且薄情，自认为男人玩弄于股掌。

她最近瞧上了一个在一楼喝茶的少年公子。这人常常正午来，等太阳阴了便走，固定要靠窗的位置，点楼里最贵的清茶。这乡下随便收的茶叶，后院井里提的水能值几颗银珠子？这里面其实含了细蒲的价钱，少年公子显然是不懂行情，也没个人提点他。

端水的小厮看到站在楼梯间的细蒲：“姑姑，那冤大头又来了。你说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个没眼力见的，呸，仔细瞧那身衣裳。金丝儿看见了吗？人家岂会在乎几个茶钱。”

“姑姑想了？”

细蒲问：“怕是官府里的探子。”

“哎哟，姑姑，你看那细皮嫩肉，年纪轻轻，保准是个公子。姑姑你一出手，保准把他迷得家都不想回了。”

这人长得俊，穿得雅，年纪与细蒲相当，几世能与这样的人同在一片屋檐下？怎么也得玩他一玩。细蒲吩咐道：“你把厨房里那叠瓜果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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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灵本来就气质冷漠，自从他发现身体的异样后看人的目光更加冰冷，简直带有暴躁的敌意。他静坐在靠窗的位置，迎面吹来的风丝毫没有缓解体内莫名的燥热。他默默诵读佛经，希望能转移注意力，但身体却与意愿背道而驰，燥热蔓延至五脏六腑，甚至穿透肌肤，在他脸颊上洇出极不正常的红晕。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

小厮数次来问他要不要到楼上歇息，傅抱灵倒是想答应，只是今日穿的是窄袖的衣裳，站起来就现形了，于是让小厮拿件长衫子。

他声音低哑，小厮没听清，凑上前，一看不要紧，一双眼睛里笼着雾，倒似谁欺负了他，小厮心被狠揪一下，不由凑得更近了，吸着他身上的茶香气：“公公公子，你要什么？”

傅抱灵不喜人靠近，竟撑着软软的身子猛地站了起来，后腰撞到桌角，一声低叫便从湿润的嘴唇里漏了出来。他身形晃了晃，没站稳，眼看要摔，站后面的一个客人托住了他，一只手顺理成章环在腰间。

小厮呆了。

那客人生得高挑，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转过脸，看了看容貌，忽然挑眉笑道：“心肝儿，着道了？”

傅抱灵喘着气，却趴在那人怀里没有挣开。

半搂半抱着，小厮眼睁睁看那客人带人上楼去了。小厮回过神来狠狠啐了一口，细蒲姐看走眼了，想不到这竟然是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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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灵两腿虚软，抖如筛糠，几乎是被架着上楼来。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傅抱灵一觉醒来发现回到了驿舍的床上，不知道段信庭是怎么把他弄回来的，不过这样也好，昨晚的事多少还记得，想到曹杨楼三个字他都脸红。

昨晚折腾过了头，浑身酸痛，起身时能感到那里也没有消肿。傅抱灵感到喉咙像吞进一块火炭，他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倒杯水，谁知刚落地就像踩在棉花上，天旋地转，膝盖磕在地上，刺骨的疼。

傅抱灵手撑地几次想站起来，两条腿却不似自己的，怎么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