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祝广陵虽然出身祝天宗上层,嫡系中的嫡系,但本人常游离在权势之外,总是兴趣缺缺的模样。他醉心武学,从七岁起志向便是学尽天下武艺而入无人之境,在西境为父报仇,加之妻子已诞下麟儿,便觉责任已尽,西境时他曾与傅抱灵相约游学天下。近日,他听闻南海有一独臂名宿,常以竹竿对战刀剑,便觉时机到了,迫不及待来祁山邀请傅抱灵赴约。
大论道会后为俗事所绊,在家耽搁了两三天,他最终说服了爱妻,从祝天宗来到了祁山派。彼时天蒙蒙亮,如罩了一层藕色轻纱,山下鸡鸣方起,他在半山腰碰到采药的冯智岚,道说大师兄还没起,祝广陵便上山顶去了。
到了东院,却听见里面人语悉索。祝广陵走近,天光清澈,照见院里偎着的一双人影。
——————
——————
傅抱灵被噩梦惊醒,枕边的段信庭睡得正沉,他独自披衣到院里透气,庭院里的空气清冷,卷着幽幽兰香,原来是墙角的兰草开花了。
兰草这东西说贵有贵的,说贱,其实也好养。东院四面都是竹篱笆爬满了各种药草,唯独这养兰草的地方竖了一丛翠竹半扇砖墙,兰草在这片砖墙投下的阴影里欣欣向荣。傅抱灵刚回到祁山时发现家里跟被洗劫了一样翻得乱糟糟的,院里的药草大多枯死,砖墙也倒了,压垮了一片兰草。傅抱灵清理了石块,过了个把月兰草又重新挺起了脊梁。
傅抱灵站在院子里出神。
“昨晚说收文濯为徒的事,还作数吗?”
傅抱灵回过头:“当然作数。”
段信庭笑了:“那明日便行拜师之礼了。”
两厢无话。
结香树上歇着一只淡黄色的画眉,细痩的鸟爪紧紧攥着枝丫,红嘴米粒大,发出婉转的鸣啭。段信廷心中微微一动,人走上前把没有防备的傅抱灵抱入怀中。
傅抱灵拿余光瞄四周有无人影,皱着眉头问他:“干什么?”
段信廷微微弯起嘴角:“说了你要生气。你看,那里停了只画眉。”
傅抱灵顺着段信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穿过交错的枝丫果然看见一只巴掌大小的鸟,正是清晨霜露重,俏丽的尾羽略显湿润。画眉兀自不知有人看着它,自在啼啭,嗓音在空山里回荡,仿佛有另一只与它唱和。实在是可怜可爱的小生灵。
段信廷悄悄亲吻傅抱灵的耳郭,搂着怀中人跟他咬耳朵:“像你。”
傅抱灵反应慢了点不知道段信廷意为何指,只是因他语气暧昧直觉不是好话。
段信廷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吹气:“你抓着我的手时,叫得比它还动听。”
傅抱灵的脸顿时发烫,他垂下眼睑,低声呵斥段信廷:“闭嘴。”
段信廷按着傅抱灵的腰没有松手。人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他突然只手转过傅抱灵的下巴亲了上去。舌头很容易撬开排齿,他含住躲闪的舌尖用力吮吸。傅抱灵微微后仰,五指紧张地撑在他的肩上,段信廷则扣住他的后脑勺。迟疑了一会儿,傅抱灵还是搂住了段信廷的脖颈,整个人贴了上去。
仿佛天地都安静了许久,鸟鸣声重新回到耳中时两个人都喘得有些急,傅抱灵的眼里甚至泛起了泪光。
刚才的架势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吃了,段信廷险些没按捺住。他把两个人的身子拉开些。傅抱灵抬起手背擦擦嘴角。段信庭一手抚着后背,一手伸出指尖点在傅抱灵的眼尾,轻浮地将那点点湿意涂抹开,含笑问道:“怎么这么爱哭?我以前怎么没发觉,还是个小哭包?”
傅抱灵以前也没发觉,怎么段信庭私底下在他面前就将这些轻浮的话语信手拈来。傅抱灵面红耳热,奈何不知道怎么回应,脸上那根手指越摸越不对劲,他气得薅下段信庭的手指,背过身去。段信庭又从后面抱住他,手臂环在他腰上,十指相扣:“宝宝生气了?”
“住嘴,我是你师兄。”傅抱灵小声道。
“那,师兄生气了?”
“.......没有。”
“你的手指怎么这么冰?”段信庭摩挲他的的手指,不自觉贴紧了两人的身躯。
“.......”
“我们回屋去吧,院子里有风。”
——————
段信庭虽然在弟子前仍是一贯凛然的态度,但心中藏着喜事眉尾止不住偷偷上扬,看人的目光都圆润温和了许多。但周围都是不能懂他心事的小孩子,囿于人伦尊卑见他心情甚佳也不敢上前询问。
文濯这天早早背完了书,本欲随师兄们到后山习武,孰料师父还是把他叫住了:“文濯,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