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灵醒过来时浑身都还是热的,他看见墙上挂着“清静明德”四个大字,知道是在自己房间里。昨晚发生的仿佛一场梦,但浑身酸软是真的。他在屋子里穿了好一会儿的衣服,收拾齐整走到水廊那边,发觉小孩们高兴得像在过节。
他随手拉住一个孩子,那孩子笑着告诉他:“师伯,师叔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夫人。”
“哪位师叔?”
原来是九师弟冯智岚,和他在岐衡宗结识的夫人危子青。危子青双腿残废靠轮椅行动,却端庄美丽,周身带着冷冷清清的气质。她原来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傅抱灵,如今一见惊讶傅抱灵年轻的样貌还有点犹豫。可细观其望向冯智岚和他二师兄的眼神,她旋即笑吟吟地向傅抱灵问候:“师哥好,妾身危子青。”
冯智岚那边久别重逢,和二师兄简单说了说他的事。原来他在岐衡宗闭关,偶然从回宗的人那里得到消息,是说大师兄在西境一战成名,顺藤摸瓜下去,竟是二师兄继任掌门而师傅早已在一年前被害。此不咎于晴天霹雳!后来是多亏了张磬门主的帮忙,他才顺利从岐衡宗重重门规中脱身,带着妻子过来投奔师兄。危子青为了他也与父亲闹僵了。
祁山派这边一派萧条,冯智岚能回来,段信庭是极其欣慰的。
“真是世事难料。师傅他老人家是难得的好人,唉——我辜负了师傅的养育,回来得太迟了。”话到最后,冯智岚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他转过头去看危子青。
傅抱灵推着危子青的轮椅走了过来。
“大师兄。”
“你一路舟车劳顿,幸苦了。”
冯智岚摇头:“与师兄们所承受的相比这不值一提。大师兄,我现在想先去看看师傅,跟他说点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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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灵带着九师弟来到祭堂这边,看着冯智岚推着危子青进屋,他却没有进去。傅抱灵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想到九师弟刚刚回来屋子里恐怕没有清扫,结果到了冯智岚的屋子一看发现里面的陈设早就不一样了。一张通铺上摆了五六个枕头,冬青正在教文濯折被子,看见他两人齐齐叫了声:“师伯。”
傅抱灵刚回来那段时间很消沉,也没怎么过问过二师弟收徒的事。九师妹和七师弟的房间紧挨着,二师弟便把两人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弟子们休息。傅抱灵想了想,师傅和五师弟的房间单独在一个院子里,除此之外还剩下六师弟的房间。
冬青非常机敏,立刻问傅抱灵:“师伯,你是不是要给师叔收拾下榻的地方?我帮你吧。”
傅抱灵原先还对这些孩子有点隔阂,没想到他们年纪小小却乖巧懂事,傅抱灵拿来钥匙打开门,叫冬青那个是师兄,他指挥师弟们拿扫帚、拿抹布、拿木桶打水,待他回到自己卧房取来一套床被枕头时,房间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师伯,我来折被子好不好?”孩子的嗓音还带了点奶气,傅抱灵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个学折被子的文濯。傅抱灵拍拍孩子的头,和他一起把被子铺平。
傅抱灵到花房让罗升烧了热水。罗升是随某个小徒弟一起上山的哑巴奴仆,段信庭正缺个照顾弟子们衣食起居的人,就同意他上山了。罗升烧水,傅抱灵挽起袖子到厨房里亲自洗米做饭,文濯跟在他身后,帮不上忙只好呆呆看着。
文濯像个黏在傅抱灵身后的小尾巴,傅抱灵走过来走过去,文濯还得仔细不要挡路。他看一会儿,仍不住问傅抱灵:“剑圣也要做这些事情吗?”
傅抱灵也听说了外面有人称呼他为剑圣,百年前傅千里也这样被称呼过,不过傅抱灵觉得跟师傅相比他这简直是个笑话:“是啊。”
黄昏吃饭时,段信庭特地问傅抱灵:“师兄把师傅的院子收拾出来了?”
“空着也是空着。”
席间吃饭摆得还是原来那条长桌,桌子是特地做的,能坐下十来个人,只是除了傅抱灵、段信庭还有冯智岚,其他人都换了。
文濯跟了傅抱灵一天,此时自然而然坐在了傅抱灵旁边。底下立刻有几名弟子对了对眼神,皆露出不屑之色。
傅抱灵也准备坐了下来,谁知刚沾凳子他便浑身一僵,坐旁边段信庭立刻出手扶住他的手臂。
傅抱灵受不了段信庭看他的眼神,强忍着不适,拂开手坐到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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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智岚回到祁山后倒没有忘记他的本行。安顿下来后他便背上背篓和药锄,带着两个小徒弟四处采摘药材。这两个小徒弟也是从二师兄那八个弟子里挑的,那天弟子们在水阁温书,冯智岚忽然走进去问谁背得了《神农本草经》,弟子们互相望了望,没人说话。
冯智岚又问:“家里有行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