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段信庭垂下目光，感到喉头有些干涩。他保证傅抱灵的手不脱落他的后背，动作轻柔迅速的从傅抱灵身上起来，背对着人跪坐在床上。

傅抱灵也暗暗松了口气。灵力流通毫无声响，静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你大约还有三年。”

“嗯，我知道。”

段信庭摸不清大师兄的心思。段信庭一直觉得大师兄没对他动手，一是因为他是事出有因不似邹仁犯下大错，二是因为大师兄暂时没想好如何处置那群小徒弟。可是，大师兄简直就像没什么底线一样，一面露出提防他的神情，一面却半夜来到他的房间。

段信庭不知道大师兄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感情，看在几十年师兄弟情谊的份上可怜他？他不要大师兄的可怜，不要在他对他做出那样的事后还来可怜他。

从来没有犯过错的人是大师兄。

傅抱灵神情有点出神，其实是在回想这几天翻阅各种藏书后所拼凑的信息：“魔修的身子就像一个破掉的碗，盛不住灵力。”**会加速神智的丧失，书上记载说东方有人出现幻听只过半年便彻底失去神智沦为野兽。

傅抱灵在藏经洞里所经历的绝望段信庭早就经历了一边。他心浮气躁，觉得大师兄是在教训他。可心魔为谁而起，现在大师兄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我知道。”段信庭加重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许久，身后的傅抱灵像是在呐呐自语：“魔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信庭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大师兄离他太近了，他浑身发热很难受，心中有个声音像野风一样呼啸。

傅抱灵察觉出他的异样，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背对着，看不见神情，段信庭低声道：“那本来，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因着这一个缺口，才会被心魔趁虚而入。我修了这么多年，道心还是不清净。师兄，我八岁上山，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看的我？”

傅抱灵垂下目光，他手里没停下，一点一点把涓涓灵流推入脉络。过了许久，傅抱灵才慢慢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很让师父和我放心。无论在山上还是在山下，你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

屋子里这么暗，两个人又挨得这么近，段信庭有些动摇：“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想着以后长得比你高，修为比你强，你不擅长的事我能做好。这样你也可以依赖我，就像我依赖你一样。”

傅抱灵没有说话。灵力推不进去了，他便停了手中的动作。

段信庭忽然转过身，紧紧拉住了傅抱灵的手腕：“我对你，从来不是师兄弟之间的爱慕。”

可是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了？

段信庭的上半身忽然往前一压，架势看起来要亲上去。傅抱灵却一动不动，好似被人定住了。段信庭最终只停在他鼻尖前一寸，拉着的手腕也松开了，凄然道：“师兄你是可怜我。既然你不忍心伤我性命，那现在就赶紧走吧。”

回应他的却是柔软的唇瓣，只是贴着唇角，没有一点进犯的意味，软乎乎的挨着，大约是师兄也不知道怎么做。段信庭确实浑身一震，在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之前，天地伦常、兄友弟恭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他揽过面前这人的腰肢，紧紧把人抱在怀里。傅抱灵脸热，却是趁机将蓄满灵力的右手按在他后心，一鼓作气全打了进去。

被大力搂在怀里，傅抱灵低声对他道：“我会救你。现在，护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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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被暖意融融的灵力包裹，段信庭下定了决心。心魔绮念也好，色令智昏也罢，他想了这么多年的人明白他的心，那人就在他怀里。哪怕对不起师父，哪怕死后魂飞魄散，他也不会放开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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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信庭安安静静搂着人坐了一会儿，傅抱灵的灵力递喂得无比通畅。体内灵力充盈，段信庭很快就镇定下来，没有了刚才焦灼的感觉。

撑起段信庭体内一半的灵力，傅抱灵却神色如常，连汗水都没有出一滴。毕竟，大师兄天赋异禀，数十载勤学苦练，修为高深。

段信庭不太确定大师兄刚才的意思，他凑上前仔细观察傅抱灵的神情。傅抱灵回避了他的目光，可是面颊上浮起一层薄红，很浅。

段信庭享受着那种小心翼翼的煎熬。少年过后，他跟大师兄的接触仅限言语交谈。大师兄是玉做的，风淡云清这么多年。现在他不敢说一个字，他害怕师兄因此受到惊吓，然后化为一缕烟，或者扑棱着翅膀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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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师兄推开他......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