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傅抱灵才意识到,那日密境会谈,出席的都是各大宗或帮派的代表人物,他们商讨的是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之战的走向。正是乌城传来的消息,才使他们下定决心转移了讨伐的重心。后来在乌城惨淡的胜利,成为了西征的转折点,这场历时一年半,靡费无数人力物力、不知造成多少生杀的战争才向终点加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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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境里山水优美,席面上的气氛却并不融洽,各宗人物说话绵里藏针,不是指责盟友不尽全力,抨击后备粮草供给不及时,就是抱怨自家伤亡太重。会谈开得没完没了,刚开始还颇有风度、文质彬彬的人最后都吵得脸红脖子粗。广天门的人坐在首席,不停劝诸位“应同仇敌忾,莫伤了和气”;龙禅道的人则在席面上四处挑起杀伐,以一敌四。到了分配路线时,仿佛不是盟友开会,而是敌对两国在划分边界,他们反复挑拣对方说话的漏洞,拖延回应或者假装没听见那不愿接受的任务,所以席面上可以听见他们将半个时辰前敲定的事重新推翻。
席面上只有祝广陵和傅抱灵一直没有发言。祝广陵是因为他年纪最轻,所以代表祝天宗发言的另有人选。傅抱灵则是因为他对这些人争吵的内容一无所知,他甚至没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邀请他出席。广天门的人最开始还主动询问他:“傅先生身在前线,对这有什么见解?”傅抱灵完全不需说话,只重复摇头这一个动作,最后广天门的人也懒得管他了。
最后敲定的结果是派祝天宗和蒙门的人手前去乌城克敌,细分到傅抱灵,傅抱灵手下原有一百余人,为祝天宗和岐衡宗的混合编制,再从其他宗抽调四百精干,合共三百七十三人,作为进攻乌城的主力。短时间内从前线抽调这么重的兵力,无非是希望乌城之事能速战速决,不要动摇到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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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灵起先还以为自己得八宗如此器重,是因为他自从卷入这场讨伐后战绩一向还不错,担在他身上的任务越来越重,未尝有一败。直到散会后蒙门的人请他到营地里去赴宴,寒暄间和他聊起“剑圣傅千里前辈”,傅抱灵才意识到傅千里是他父亲的事恐怕已经人尽皆知了。
前线的许多人私底下把傅抱灵称为“杀神”,因为傅抱灵的剑十分爽利。跟那把毫无纹饰的佩剑一样,他的个性低调,不与下属争功,但每场战役死在他手底下的妖怪不计其数,他习惯身先士卒,直取每座城池的首脑,所以他常打前锋。不管从多惨烈的战场里出来,身边的人都发现他永远是一副淡然的神情,对手下人以礼相待。好似天生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妖怪或者同伴的死并不能使他动容。
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正是需要这样的人物。蒙门的人有意拉拢他,傅抱灵只能饮少量的酒,对宴席上的菜意兴索然,在热闹的席面上显得落落寡合。
“傅先生,前方抽调这么多兵力与我们,是希望我们能通力合作,速战速决。”
傅抱灵点头笑笑说了个是字。
“先生是不是有些乏了?鄙人已让仆从备好厢房,先生若不嫌弃,就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吧。”
这么一说,傅抱灵确实感到有几分倦意,他扫了一眼对面的祝广陵,祝广陵酒意正酣,与邻座交谈十分畅快,便点点头,让仆从领着到厢房里休息去了。
那密境里不见日月轮转,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光阴,傅抱灵头刚贴上枕头眼皮就直打架,刚才饮了些酒浑身有些发热,便舒舒服服去会周公了。睡了不知有多久,忽地感到隔着被子有什么压在身上,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只看清床边有是个黑魆魆的人影,他以为是祝广陵,便朝里让了让,哪知那个人影十分粘人,竟扑上来抱住他,脂粉味的手指抚上他的鼻梁,竟然是个女子!
傅抱灵顿时醒了一半,那女子身若无骨,干脆爬到他身上缠住他,轻轻捻着他的耳廓,连呼吸间都带着阵兰香。
“你是谁——”
“嘘,不要说话。”那妙女子口吐芬芳,大胆地贴近傅抱灵的脸颊,甚至抽着鼻子嗅了嗅,低吟道,“良夜良人,我与你做些乐事。”
傅抱灵则有些举止无措,刚才这女子爬上来时他试着推开她,不慎碰到了她的腰。从触感上来看,这女子恐怕把衣服都脱了。手指略有些凉意,滑过发烫的脸颊说不出的舒缓,傅抱灵难堪地别过头:“不——”
那妙女子热情又伶俐,凑到他脖颈间吹气:“你再说一个‘不’字,梦就要碎了。”
“......”
傅抱灵的手指紧紧攥着衣领,那妙女子见扯不开,安抚似的摸着他的脸颊:“清夜漫漫,你情我愿,你也不必说你的名字,”傅抱灵稍有些犹豫,那妙女子便趁机将人按倒,飞快地在人唇上啄了一口,笑眯眯地倒在傅抱灵的枕头上,“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那股脂粉香钻进鼻腔里,傅抱灵只觉头有些眩晕,他扶住额头,一手伸进枕头里。
霸占了枕头的妙女子颇有些得意,被褥底下她光裸的小腿甚至大胆蹭了蹭傅抱灵,她看出傅抱灵略有些拘谨,便软声道:“我们可以先聊聊天,你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
傅抱灵从枕头下摸出佩剑,定了定神,将剑压在两人中间,沉声道:“出去。”
妙女子不以为然,撒娇道:“不嘛。人家什么都脱了,出去怎么见人,不信你来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