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沁拿着笔在窗前临摹字，看见恽念南站在对岸向她招手。骆沁早在盼这一刻了，立马丢下笔跑出去。

她垂着小小的脑袋，明明已经跑到恽念南面前了却背着手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舅舅，我字还没有写完。”

恽念南果然摸了摸她的脑袋：“回来再写。”

施义霖整日看书，骆沁素来懂事不叫**心，山里没有玩伴，她便丢了一沓字帖，拿了自己从前的笔给女儿练字。施义霖倒是忘了自己从前对这些东西是如何咬牙切齿的了。

今日正逢山下赶集，家里的米缸快见底了，恽念南便牵着骆沁下山去买米。小孩子向来对新奇事物有强烈的好奇心，骆沁从前在煌湖时没人会带她去市集，上一次跟恽念南去的时候惊呆了。市集是乡人的盛会，一排排茶米油盐，瓜果蔬菜，奇花异草，鸡马牛羊，闪亮的农具刀剑，没上漆的座椅板凳，鲜红的辣子，焦黄的烟草，白色的米面，黑色的茶叶；唱戏的，剃头的，斗鸡的，耍猴耍蛇的，赌钱的......市集上什么都有！烟气迷蒙的市集挤满了人，潮水一样喧哗的人声，骆沁瞪大眼睛东张西望，恽念南把孩子背在背上，耐心回答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问题。

买米之前，他们先到一块棚子下喝上一碗醇厚的羊肉汤，再吃一碟蒸黑米糕。摊子旁边有几个个苗人支起木桩走绳，恽念南给了骆沁一枚方孔钱，骆沁不敢凑到人群里，远远丢给他们，那些人连连打躬作揖，骆沁问恽念南他们说了什么，恽念南翻译说他们在夸你漂亮善良。

“舅舅，再给我一个孔钱吧。”

两人在市集耗散了大半天的光阴，临了带一条鲇鱼，一只木风车，一包茶叶，一袋米，一包面粉，一个陶罐（原来做甜酒的罐子被邹仁打碎了）上山。

走到半山腰，已是满山夕阳，山林深处传来乌鸦的聒噪。

恽念南走着走着却觉着眼前景致与往日有些出入，说不出的诡异。越多走一步，他心中疑虑便多重一分，这里离山地还有一里多的路，天色越来越暗，恽念南的左眼跳得很厉害。

“沁儿，过来。”

原本一直跑在前头的骆沁闻言到了他身边，恽念南领着她走到路边上，将手中零零碎碎的物什放在青石后。

“乖，不要出声，到舅舅背上来，我们要换条路走。”

骆沁似懂非懂，乖巧爬上恽念南的背。恽念南背着她，偏离山路，往树林深处走去。

说是换条路，其实树林里草叶遮地，往上很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