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灵一行人匆忙赶回祁山。到了祁山，上一回见到小师妹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短短几年被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大家都不敢相信。

施义霖的病是体内灵力枯竭，再加上长时间饥饿疲劳所致，有祁山这个环境，再加上众人的精细调理，逐渐恢复过来。骆沁这孩子却病得十分古怪。

傅师父写信给张磬，请他过来看看孩子的病。

数日后，张磬赶来祁山。他看后说孩子的病不难，这孩子有道缘，只是经脉生的略有些畸形。张磬在岐衡宗外号“摸骨奇家”，调整经脉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他在施义霖身上发现了问题。

施义霖的血没什么腥味，细嗅之下甚至有一股竹子的清香。

岐衡宗有记录的妖怪千千万万种，有一种叫竹仙。那时一种弱小，又很少见的妖。因为竹仙生下来便被抛弃，它会化作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活物。竹仙有迷惑人心，损人意志的本领。出色的竹仙可以制造梦魇杀人无形。但无论变成什么妖怪的样子，竹仙的身体都非常脆弱。传说竹仙喜欢在人界产崽，他们长大后会自觉返回妖土，托庇在强大妖怪之下。他们常常成为和人间贵族所豢养的门客相似的角色，为领主暗杀他的敌人。

骆沁的病，从本质上讲，就是人妖殊途。人类与妖难以育有后代，这是修真界公认的事实。张磬事务繁忙，许多从西边押回来的妖怪要靠他来做记录。他在祁山上住了一天，就被宗门催了三四遍，张磬临走时感叹祁山才是个修真悟道的好地方。

经过调理，施义霖母女两人皆恢复了健康。众师兄对施义霖在山下的经历都闭口不提，施义霖经此一劫，再不见往日的灵气，变得端方谨慎了些，话也少了，对她以后的人生未尝不是件好事。骆沁却不像她母亲小时候，乖巧听话，管傅师父叫“老爷爷”，老人家眉开眼笑。骆沁却不愿意叫傅抱灵“大舅舅”，问之则答，她觉得这应该是个哥哥，天真烂漫的模样酷似施义霖幼时，一屋的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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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义霖抱着女儿看水里的红莲，在廊下碰到四师兄。

“叫四——叫恽舅舅。”

“恽舅舅。”

“乖。”

恽念南问施义霖：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缠着去溪水捉鱼。

那时山里的桃花开发的时节，昨夜大雨，溪流裹挟这一点点红艳在山间跳跃、高歌猛进，鳜鱼浮出水偷吃桃花瓣。小小的施义霖把木剑撇到背后，拖着师兄的手非要去捉鱼。

恽念南畏冷不想去，于是开出一长串苛刻条件，没想到施义霖全都答应了，拽着他在山间小道上飞快地跑，好像鱼随时长脚跑了似的。

后来恽念南和施义霖终于捉到一条小臂长的鳜鱼。结果到了下午恽念南在桌上问起，才晓得鱼居然死了。

原来施义霖宝贝这鱼，特地把鱼养在一截竹筒里放在窗前，鱼在狭窄的竹筒里头朝下尾朝上不能吸气，发现时鱼鳞脱落，死结实了。

施义霖微微一笑，说还记得，因为这件事大家笑话她好一阵子，连二师兄都笑了。

因为不管不顾答应了那么多苛刻条件、在冰凉溪水里摸了那么久的鱼，就这么匆匆死掉了。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施义霖回想起她离开骆家那天，骆沨至始至终没有露过面。她的眼睛有些发酸，手臂收拢紧紧抱着女儿。骆沁察觉到母亲的悲伤，她也跟着瘪起嘴，把小手搭在母亲的头发上：“娘，乖！”

施义霖到底把眼泪憋回去了，缓缓道：“山下的滋味我都尝了个遍，要说是教训也不尽然，只是什么滋味都不想再尝第二遍。前尘往事我只当梦一场，人朝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