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祁贞是东厂调出来待在南燕侣身边的专职护卫，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曹知唤的耳目。

老公公手里的瓷盏被一掌推出去，瓷里滚烫的茶水眼看就要泼在祁贞身上，他以为曹知唤要迁怒自己，也就不躲不避，谁知过了半晌，也未见得茶水披肩，他斗胆抬起头来就看见曹知唤面色似有恍惚的发着呆。

“大人？”祁贞跪地唤道。

曹知唤悻悻地眯起眼来，道：“陛下怎么说的？”

祁贞：“听说张大人去过了，只是陛下沉疴难愈，现下还睡着呢，所以……就没见成。”

“沉疴难愈？”曹知唤黯了神色，若真是如此，先前还如何下的诏令去抓得他那宝贝孙子？

他顿了顿又道：“谁传的话？”

“高公公……“

曹知唤突然愤愤的一咬牙，手指捏的茶瓷都跟着颤抖，“十有八九就是这老东西又吹了什么耳边风！”

高如察是司礼监的首官，也就是掌印太监，平日里负责内阁票拟之后呈递上来的折子最后一道审批，内阁那批大臣群齐商议下来的建议最后能不能通过，就得由掌印太监说了算。

其权力是前所未见的高，掌印太监的风头之劲也是一时无两，以至于曹知唤这几十年的共事下来处处被高如察打击，心下积郁已久的愤恨早就无处发泄了。

“他就仗着他那么个位子在老夫面前无法无天！”曹知唤猛地一拍桌子，祁贞跪地接着道：“那大人现下打算怎么办？那诏狱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郎君他没武功傍身，这万一要是……”

曹知唤一声冷笑，神色阴鸷，“咱的宝贝孙子怎么进去的就该怎么出来，若是少了块皮肉，也休的老夫不留情面使些阴私手段！”

祁贞跪地无言，过了须臾，门外转进来一个身影，贯尔一身黑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可已眼见得高挑颀长。

她摘下面巾，行走间轻若流云无声无息，俯身一跪地道：“奴方才已去探查过，刑部尚书王牧此前曾与高如察互通有文，私底下似乎往来已久。”

曹知唤眯眼，“这么说……这次是他俩合计着要算老夫一回了。”

贯尔接着道：“恐怕还不止此，此次案件牵涉下来人数颇多，大多数都是些往日与刑部有过节的。”

“王寄如何？那可是他刑尚书的亲弟弟。”

贯尔想了想，道：“不舍何得。”

“好一个不舍何得。”曹知唤抚掌一笑，“为了扳倒老夫摘除阻碍可真是让他王牧高如察费尽心思了。”

祁贞忽然插进来道：“那大人眼下打算怎么办？”

曹知唤却叹口气，似有无奈之意，“眼下，也只得委屈咱那宝贝孙子在牢里多受些罪，明日老夫就去请教大长公主殿下了。”

……

灯火晃过几幢人影，映在斑驳带血的墙壁上。

南燕侣手脚皆套桎梏，静静地靠在一旁，人看上去倒是衣冠整洁，面目从容，只是一会儿就不见得了。

他静静地闭着眼凝神细听，不一会儿牢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拖行的声音，他睁开眼来就瞧见两个穿着皂衣的狱卒拖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来原貌的人打开了牢门。

“啪”的一声，那浑身是血的人被一下子扔在地上，南燕侣朝前动了动身子，皱着眉头试探道：“薛大人还是？”

那人趴在地上没及时出声，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染着血的手指，从乱发之下抬起沧桑的脸，声嘶力竭道：“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君子俯仰无愧，不……”

他话还未说完就一头栽倒了下去。

南燕侣心里一个咕咚，喉结无意识的滑动了一下，他看向那两个面带笑容的狱卒。

“南大人——请吧！”

“等等……等！”

不待他出声，双手直接被那两个狱卒一把架住就往外拖，南燕侣心里一急抱着牢房柱子开始抵死缠绵，嘴上急吼吼道：“我警告你们，动我的代价可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