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如清眸中清光一凛。不错了，这根不自然折断的树枝，它的罪魁祸首可能是一只胖鸟，也可能是一个踩在石头上打了滑，扬手乱抓以寻求平衡的人。

他心下转了两转，回身去拨开掩盖在涧流之上的枝叶，暴露出的狭窄石壁上，果然有一块苔色浅得显然，仿佛不久前刚被刮掉过似的。

厉如清探手轻触那块空缺，他捻一捻指，除了凉滑的水渍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前因后果已然可以说通——那人将毒药涂抹在石壁上，村民饮用了顺着石壁淌下来的水，便将毒也喝进了肚子，而再向下游水流便会将药物稀释，因此并未听闻旁地有人受害。至于后来村中陆续倒下的几人，恐怕是家中储的水用完，恰好前来取水，导致了中毒。

……不需一日，涂抹的毒物便会被冲刷干净，此处除了一块隐蔽的苔痕缺口几乎毫无端倪，这一手心思可谓精巧。

厉如清的目光微沉，他细细察看过周遭攒蔚的地植，果然发现了更多草茎压折的痕迹。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楚瑜临走时留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多做犹豫，不顾湿足径自套上鞋袜，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密林深处攀去。

经了几日，那点儿人行的痕迹几乎已被抹平，厉如清艰难地循着断断续续的印子往山上摸，他自树叶缝隙中窥见天光，暗自估量着回程的时辰——晚间前定要下山的，楚瑜若寻不到他，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厉如清这么想，是因为小时某一回，两人看灯被人群挤散，他倒心大得很，自顾玩得高兴，楚瑜却着急得要命，为寻他竟窜上挂灯的高杆，好添一出大戏。厉如清摸摸鼻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楚瑜这人也就是端得住一张面皮，其实内里爱憎分明得很，行事亦算十分大胆脱俗，寻常循规蹈矩的那是养气功夫，但凡他决定些什么，必是毫不吝惜手段。

……只是从前他那一双笑眼，还是能够辨出喜恶的，如今也叫人捉摸不透了。

厉如清不觉想得出神，绕过一条横陈的腐木，眼前竟是柳暗花明：谁知这山林深处，还藏着一座破庙。

惊奇之际，他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紫衣人正悄然靠近，腰间的短铗吐出一寸幽幽的寒牙——这回不是蓝草，是货真价实地淬了毒。

此时的厉如清对陌生气息已不再敏感，然而习武保留下的直觉犹在，危险神经陡然跳动，叫他急急转眼，正瞧见二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双双瘫倒在地。

同瞬耳后劲风乍起，他不及反身，却被一人紧紧箍住，那臂手铁钳也似，饶是他反应一流，竟没能躲过。变数骤生，厉如清僵身受制，还没晃过神儿，只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吐息发着抖，滚烫地浇在他裸露的颈项之间，竟然生痛。

“如松……如松，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死……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果然回来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