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郎……？”

为首那女子定目犹疑了好一会儿，听闻他唤，表情瞬间由惊转喜，几乎持不住一副沉稳模样，不自禁流露出几分女儿心思来，欣喜道：“真的是你。我听闻你去了清心崖。当时因为堂中事务耽搁，还以为是错过了见面的机会……”话毕，许是觉出急切太过，面颊微红地偏了眼去嗔道，“你何时到的，怎么不招呼一声？”

楚瑜自然地引着她向外走，一面温温笑道：“原本也打算前去叨扰的，在这儿碰上，倒是巧了。我近年一直在追寻鬼医的消息——你知道的，听闻钓矶村出了蹊跷事。这才顺路过来探上一探。”

左荇身为细雨堂主，虽经人提起时，总要冠一个“夫人”作为敬称，却不过只是个方过花信之年的姑娘。要说她与楚瑜的相熟，已是很久前一场相亲闹剧的历史遗留问题了，当初的亲事虽然无果，多年以来，她却也始终未嫁。

二人此时并肩而行，左荇抿着唇望向青年清俊的侧脸，闻言垂了垂眼，倒也不显十分诧异，只是低声道：“是了，鬼医的事，你总是很在意。我……我原本，也想查清之后，发信告知你的。”

楚瑜心知这大抵是句场面话，对于世故人情倒也习以为常，仍认真地转过眼去，客客气气答道：“牢你记挂。”

左荇严妆之下仍嫌苍白的面色因着两颊浅浅的绯晕终于显出几分莹润神采，她仿佛接不住楚瑜的目光，只对视一霎便很快移了眼，轻柔道：“不必与我说这些，你与瑾姐姐的照顾，我一直记得。”

楚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余光瞥见身后几个细雨堂弟子，满脸皆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遂贴心地接道：“那么，荇娘若还有要事，也不必因我耽搁。”

左荇听闻，眉间浮起的喜意显然地一沉，适逢行至村口，她便回过头去，挑了两个弟子交代道：“我带楚公子先行回去，你们再进山搜一搜，他必是躲在山中，定要尽快把人找到。”

两弟子应声而行，她低低吐了口气，转眼望向楚瑜，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来：“无事，我们回去再说。”

左荇的性情相较于楚瑾之刚硬，便柔软得多了，当初细雨堂内哗变，她迫不得已站出来接任堂主之位，纵然有些手段，也并不乏能力，这一把烂摊子却着实让人拾不起。几年以来殚精竭虑四方制衡，虽是强强稳住了堂内不至分裂，对手下的规束却已着实有心无力，明知诸多分堂私下行事嚣张跋扈，江歧百姓多有怨言，也只得一忍再忍。

当年楚瑾执掌渊岳山庄后，姊弟二人对她颇多帮扶，或为此故，这时在楚瑜面前，她不自觉地便卸下平日庄严持重，放任倦怠的神情流露满眼。

“……我有一堂兄弟，名叫离星。他对制毒颇有天赋，唯独是……是个断袖，在家中一直被当做异类，性子也孤僻得很。原先他只是少话，可后来……约莫六年前罢，他染上了疯病。”她提起往事，不由神伤地叹了口气，“若非如此，当年堂内生事，原也不该由我来挑这根大梁。”

大抵多年苦楚积压于内的人总是有倾诉的欲望，楚瑜没打断，只是静静听着，不过左荇从来不是任由自己伤春悲秋的弱质女子，只感慨一句，随即扯回了思绪，续而缓声道来。

“他神魂不清后，行踪更是怪异，整日往山里跑，旁人管不住，只得随他去，左右呆不过三五天总会回来一趟。然而自从钓矶事出这几日，他竟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家毫无头绪，难免怀疑是他疯病发作，向山中村落投毒。我一直在找他，但手下能调动的人实在不够，只得下令暂且封锁城门搜寻，以免他逃出城去。可这三天城内已搜了个遍，仍是不见人影……今儿进山，也是想着他或许是藏在附近了。”

说到这儿，她抬眼看向楚瑜，目光微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终究只是说：“你既然来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人命关天，我并非有意遮掩，可本家弟子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分堂都在虎视眈眈，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