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渊岳山庄。
风尘仆仆的探子垂首立在堂中,他为递送一封急件连夜催马赶回,此时疲惫几乎已经到达顶点,但他不敢松懈,因为庄主正端坐于面前的主位上,柳眉深蹙,透出暗火烧灼的隐怒。
“我说这一趟清心崖怎么有去无回……简直胡闹!”
座上者是一位装饰清素的女子,但旁人并不敢因此稍有轻待,甚至不能抬头视她。女子生了一副与楚瑜七分相似的眉目,只是相较那一双锋机内敛的狐狸眼,她的上睑更开,挑出一个形状锐利的弧,长眉攒峰时,更使得那副面相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厉。她垂眼又将信纸细看几遍,揉着眉心十分头痛地恨恨道。
“吾姊安好……安好个屁!多大岁数的人了,说跑就跑!剑也不拿,还去找那个人的麻烦!”
她说一句,堂下那探子便哆嗦一下,几乎要缩成没脖子的鹌鹑,三棍子不敢吱一声。旁侧一位年纪稍长的内仆见状,忙上来添了杯茶,安抚道:“娘子消消气,二郎确实不小了,也该让他有点自己的主意。”
“我看他一向有主意得很!”楚瑾闷了杯凉茶,心火浇灭不少,深深吸了口气复拾起眼来向那探子道。
“你说二郎和谁在一起?”
“回庄主,和、和一个穿蓝衣的,长得文文弱弱,未束冠,随身似乎也没带武器。”
“……厉家。”楚瑾长叹一声,收敛了怒意,目中只剩疲色。这回她并未置评,只转眼向老仆问道,“肖叔,叫前两天从江歧回来那个探子过来,吩咐下了么?”
“娘子,已经吩咐下了,不知为何还没过来,我这就去催催。”
楚瑾摆摆手,刚要说句不必麻烦,外庭却忽然仓惶地跑来一个人,惊慌道:“庄主!林三死了!”
林三者,正是话前那要传的探子——将疑似温竭的消息带回之人。
楚瑾猝然起身,急问:“什么?”
那弟子连滚带爬地跪下,哭道:“他回来就一直说不舒服,管事便准了假,方才同屋的崔平去叫他,被子推也推不动,揭开一看,人已经没气了!”他接着双手奉上一只信封,颤声补充,“这是他枕头底下发现的,请……庄主过目。”
楚瑾迅速阅罢,面色好似雨季积云,但片刻沉默后她很快恢复决断,冷静如常地吩咐道:“肖叔,烦你快些带人去趟江歧,接小庄主回来。”
她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把纸笔拿来,我要下一封战帖。”
——
楚瑜一句落定,便就再无动作,只静静等待。厉如清意识到这话是对藏在院中的第三人所说,当即也大气不敢喘,警觉地环顾——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静默的僵持延续了半晌,内祠破敝的门才缓缓打开,门后探出半张苍白的小脸。
“你、你们是什么人!”
那竟是一个半大少年,此时他牢牢握着一把小弩,做工同样粗劣的铁箭头对准了二人。他大声呼喝,努力做出严厉的神情,却掩不住微微颤抖的尾音。
见是个孩子,楚瑜周身剑拔弩张的气息松弛不少,目光却仍是冷冷的,厉如清一看吓到了人,忙举手示意无害,柔声解释道:“别怕,我们并非恶人,听说这里的村民无故昏迷,我们是来帮忙的。”
那少年警惕地看着他,捏紧了小弩,仍不很信任地问:“你们能帮什么忙?”
厉如清摊着两手慢慢向他走近过去,笑道:“我们来调查具体状况,然后就能抓住在背后搞鬼的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