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走来，少年又举起弩弓，小兽一般瞪圆了眼喊道：“别过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泛着幽蓝寒光的冷铁对准厉如清，那玩意儿一看便钝得很，厉如清并没有当做威胁，还欲再向前去安抚，楚瑜却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直拖到了自己身后，径自面对那少年悠悠道。

“你这弩，是细雨堂的仿品，上面涂了什么东西？”

“哥哥说这是他们秘传的暗器，你怎么知道？”少年惊异地望向他，随即却是有点骄傲地显摆起来，“自然是很厉害的毒！敢过来，就让你尝尝厉害！”

楚瑜似不经意地将折扇横在身前，弯眼笑道：“因为细雨堂的堂主，可是我的好朋友。你哥哥私制细雨堂秘门暗器，要是让我的朋友知道了，恐怕要小命不保。”

他说得极其笃定，少年心机尚浅，不觉是被唬住，即刻便慌了，手忙脚乱地将那木头玩意藏入身后，连声辩解：“他没有！我也没有……你、你别告诉别人呀！”

“不告诉她么，那也容易。这样，你把钓矶村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便帮你保守秘密，怎么样？”

少年垂眉耷眼地坐在门槛上，慢腾腾从头讲起。

钓矶村地处山中，村民原靠打柴伐木为生，自前些年细雨堂易主，老堂主退位，新堂主是个女子，行事倒也利索，却总欠些威严。一众分堂暗地便放肆起来，竟自作主张分了歧陵山的林产。村民对抗不过，为觅生路，只得拼出几条小船，出山去衔春江打渔，常是有一顿算一顿的。

那日，出去的渔民迟迟未归，人抬回来时，已经昏迷不醒。他们回来后，村里又有人接连倒下，细雨堂的人来了几回，都没有办法，只让抬到祠堂一块儿照顾。

几日后的一天夜里，头一个昏迷的人醒来，形容却疯疯癫癫，好像极饿又极渴，四处乱抓，按也按不住，旁人想去照顾，竟然被他咬了。而后其他人陆续醒转，鬼上身似的，都是一般模样。细雨堂当夜便过来，把那些人都带了回去，剩下的人几乎都跟去照顾，仅留一个无家的小少年守着祠堂。

楚瑜听过，看向厉如清，轻声问道：“如清，你怎么看？”

厉如清想了想，只说：“多人一同中毒，应该是食物和水的问题。村中人都喝一样的水，有人中毒，有人没事，那么，难道是鱼有问题？村里后来中毒的人，也是吃了那天打来的鱼……”

“你们村的人，是和旁地渔民一处下网的么？”楚瑜微微颔首，转而问少年道。

少年一提这茬便很有些忿忿，老气横秋地叹道：“是啊，要和山下那些人抢地方的！本来还打算整村迁下去，也是叫那些人排挤的，迁也没迁成！”

“若鱼有问题，应当不止一个钓矶村遭难。”楚瑜沉吟片刻，复问，“你们的饮水呢，可有水井？”

少年答道，钓矶村上，原有一条静瀑垂落成潭，供村民饮水浣衣。而今也被占了去，好在出山途中能逢那静瀑流出的一段水源，下山的渔民便每日在那里取水。山路不易行，留守村中的妇童几日一去，以大缸储水用之。

闻言，厉如清脑海中似有灵光一现，他张口急欲言明头绪，却忽然叫楚瑜捂了嘴。后者凝神侧耳似有觉察，轻声道。

“好像有人来了。”

厉如清悄悄探眼张望，果见巷口一抹紫衣颜色隐约，来者几人皆着细雨堂服饰，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轻近于无，显然是被交谈的动静吸引而至。楚瑜跟着看去，面上虽无甚变化，厉如清却觉出他的神情似是一沉。

接着，楚瑜对那少年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不由分说转身将厉如清推进了祠堂内。掩上那扇破门前，他低低嘱咐道：“没事，我去应付。等他们走了，你快些回去客栈，那里有我的人……别乱跑，在那儿等我。”

足音仅剩一墙之隔，他理理衣襟，不紧不慢地揣着折扇向外步去。

迎下来人惊异目光之前，楚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他弯眯起眼，露出与常时无二的一个粲笑，从容唤道。

“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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