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不易,你可别真存上什么龌龊心思。
正胡思乱想,前面的楚瑜步子忽然一定,厉如清沉在心绪里,不防一头栽到人背上,楚瑜微微皱起眉扶他一把,叹口气道:“怎么总是出神?便是这间了,今晚可要好好休息。”
厉如清正深陷道德谴责不能自拔,一时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在衣袖上胡乱擦着汗津津的钥匙,偏了头干巴巴应道:“你也是啊。”
楚瑜又看了他一眼,方才转身进了对间。
更深夜半,厉如清辗转反侧。
他睡不着了。
不是因为早些时候的想入非非撩起了心火——还要再往前追溯些,林间那一通惊悚话本的余威这会儿又开始肆虐,蠢蠢欲动的种子终于在黑暗中破土而出。仿佛他一闭眼,魑魅魍魉就会张牙舞爪逼近过来,乱发如藻的恶鬼扒着床板吹气儿、青面獠牙的小妖挠着窗窣窣窃笑,厉如清脆弱的神经似被绷成琴弦,叫各路大神轮番拨动,好奏一出鬼哭狼嚎。
厉如清受不了了。这会儿什么绮想再难堪都靠边站,他决计不能一个人呆着。
恐惧最能使人放弃尊严——更何况是从不拿尊严当饭的厉教主,并不花费很久的心理斗争之后,厉如清蒙着被子,哆哆嗦嗦地扣了扣楚瑜的房门。
他推门进去,楚瑜竟还没睡,正就着一汪小灯,似乎是在读信,见他裹成一团蹒跚地挪过来,随即状似无意地将那信纸折了两折收回袖中,定目竟是这样一副尊容,喉中没抑住漏了一点笑音。
“如清?怎么了?”
见到他与灯光的瞬间厉如清心中的不安便被驱尽,方才被吓到一往无前的决意跟着蒸发干净,这会儿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丢人现眼。
他怎么好说是自己吓破了自己的胆,于是干脆闷声不吭捂紧了被团儿,闷声不吭蹭过去把自己栽到床铺上,不动弹了。
楚瑜:……
楚瑜:噗嗤。
这下子也不须言明,厉如清只觉一道忍俊不禁的目光隔着被子将他刮了个遍儿,硬着头皮抱紧被子只当自个儿梦游秒睡,方才被恐惧一统江山的心野顾不得其他,这会儿改换新天,早先那难以启齿的念头复探头探脑地泛出了味儿,直叫他内中如蠹,难受又难堪。
他正不做声地抓耳挠腮,谁知那边光看不够,竟走近过来,这脚步声的威力更胜敲床鬼哭,直叫厉如清浑身都悚起了寒毛,恨不能化装睡为装死,干脆断了气,好叫对方听不见自个儿鼓擂似的心跳声。
楚瑜拍了拍那密不透风的被团儿,揪着被子角将其扯松些许,低声叹道:“你还喘不喘气儿了?”
厉如清仍不能发声,他睁眼看着昏暗的床帐,方才被闷得狠了,颊上尽是莹红的绯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