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如清蹲下身环着它的脖子哀愁道,二黄似乎是听见了他说坏话,慢悠悠地动了动耳朵。黑狗黑得油光水滑,白糖这名字是厉如清起的,因与实物相差过分,还曾遭到他二哥的强烈反对——原想叫做将军的,这才与威风凛凛相匹配。厉如清记得两个小孩儿为此争辩了好几天,最终以二哥难得的妥协告终……他是为了什么妥协的来着?
厉如清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没想起来。
黑狗温驯地舔舔他的手,对这个糟心名字表现出极大的宽容。
待厉如清玩够,墨琛已任劳任怨地在后厨煮了一锅面出来。
一行人旅途劳顿,加之山路难行,连夜赶至,早就腹中空响。魔教教主甚好养活,端着碗吃得开心,红珏生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此间也确实没什么胃口,只瞥了一眼那碗白花花的面糊,没落座便按了按墨琛肩膀道你们吃罢,转身溜达出去。他步至门口,正逢上已然睡足的江云白,二人交视时似乎都顿了一顿,接着温吞郎中撤步颔首让人先行,红衣倜傥的青年负手而去,步子再无半分犹疑。
江云白习惯了早起,补眠也不长久,不多会儿功夫便恢复了往常的神采。隐医其人温朗和煦,修朴如青竹,两鬓各生一缕白发编入髻中,整个人却并不显老态,只觉儒雅非常,叫人看不出多大年纪。
墨琛才解下围裙,这会儿见他,忙唤了句先生,转头又去盛面。厉如清已经喝了半碗面汤,虽自小不与他见外,到底还有点儿礼数刻在骨子里,站起来迎他落座,笑嘻嘻道:“白云,你睡好啦?”
江云白清醒时决计不会容他乱叫,嫌淡的长眉一蹙,无奈道:“……阿清,不要胡闹。”
话毕,许是自觉也没什么威慑力,叹了一声复转向方才半梦半醒间未竟的话端。
“你许久未有音信,如今这么仓促地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厉如清和着面汤的筷子倏地一顿,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墨琛将碗放在江云白面前,低声答道。
“当年小少爷被诬为魔教,万夫所指,他怕牵连您才隐匿音讯……几日前又遭六大门围杀,我们无处可去,只得回来先生这儿暂避一阵。”
“六大门……”江云白闻罢怔然,摩挲着指间粗糙的竹筷,噙着那一词忽然露出一点自嘲般冷冷的笑意。半晌他沉吟道,“四年了啊……阿清,委屈你了。”垂眼去搅碗中的朝食,汤水早已叫粗面吸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