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到达市局的时候,已经临近早上六点了。
他和实习生们还有冯嵩从0214出来就都直接回家了,但是他完全没有办法在捅了娄子以后还心安理得地睡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三个小时,都数到第九千八百三十七只羊了依然睡不着,于是又开着车往市局跑,秉承“坦白从宽”的信念,顶着一张万念俱灰的脸飘上了楼。
办公室里不出他所料,果然倒了一圈人,但是他的好战友们一个个的都处于“关机充电”的状态,完全没有人发现他回来了。
小张飘到自己的座位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还是没有人理他。
“唉~~~~!”小张长吁短叹,企图引起注意,然而依旧没什么用,所有人都“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压根没有捧场的能力。
小张心灰意冷,开始思考究竟是用稿纸割腕还是用回形针抹脖子。
楚扬睡得不怎么安稳,起了个夜,他刚从办公室露出了一个头,眼尖的小张立刻扔下手里的一把回形针直接扑了上去。
“哎呦我去!”楚扬被他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有歹徒潜进来了!吓死我了!”
说完,放开了随手抄起来打算防身的扫把。
“副队!”小张眼巴巴地看着他,“我错了!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把我五花大绑起来钉在队里的耻辱柱上吧!”
“你在说些什么鬼?”楚扬不知道是自己还在梦里,还是案子破了以后小张步了范进的后尘,突然乐疯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领去的那些人呢?”
小张可怜兮兮地说道:“他们都回家睡觉去了。”
“那你怎么不在家多睡会儿?没必要这么急着回来啊,案子已经结了,现在也还没到正常上班时间,没必要这么赶。”
“那个……”小张扭捏半天,吞吞吐吐地挤出几个字,“副队,我们干了点大事……”
楚扬没听明白:“什么大事?”
“就是……那间密室……”
“密室?!”楚扬一听就兴奋了,“难道你们把那间密室打开了?里面都有什么?!”
“打开了……但是,那就是一个空房间,就铺了点地砖,刷了墙,连壁纸都没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一个挂在墙上的老式铜铃……”
“这样啊……”楚扬瞬间失望,“那他们还真是滴水不漏,就算有什么问题只怕早就处理干净了,难怪老吴那么痛快地放他们走了……算了,反正禁毒总队的人还有咱们的禁毒支队都盯着呢,早晚可以把他们一锅端了,别灰心。”
“是……”
“行了,你也辛苦了,再去休息一会儿吧。”楚扬打着哈欠往洗手间走。
“副队!”小张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那个,如果说……我们在打开密室的时候采取了一些不怎么符合规定的特殊手段,会怎么样啊?”
楚扬又打了一个哈欠,随口一问:“什么特殊手段?”
“比如说,用电钻把墙上钻了一个大洞……”
楚扬剩下的半个哈欠哽在了喉咙里。
趴在桌上的刑警们终于醒了。楚扬的咆哮声不亚于平地炸了一吨二踢脚,噼里啪啦格外提神。
“张斌蔚!你不会拦着他吗?!”楚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溢出了办公室,惊起了外面的“一滩鸥鹭”,自顾自地在里面嚷嚷。
外面的大斌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一句:“吓死我了,我正梦到我和高中时期的校花约会呢,楚副这一嗓子叫的,我还以为我被教导主任抓包了呢。”然后,又接着睡过去了。
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在这种噪声下还能睡得着,好在一个个的基本回血完毕,都敲着杯子等着水烧开冲咖啡当早餐,大厅里只有大斌抑扬顿挫的鼾声。
一个同事对他的“没心没肺”是又羡慕又嫉妒,非要扯着他聊:“哎!大斌,世界上的另一个你正在挨训呢,你就不能有点同理心?”
“骂的又不是我,一边待着去!别打扰大爷我安歇,都给朕退下!”
同事自讨没趣,撇了撇嘴,不开玩笑了。
小张委屈巴巴地看着楚扬:“那可是冯老师,我能拦得住吗?就算是让吴队来,他也拦不住啊!说不定还会和他一起动手呢!”
“你!”楚扬自知理亏,愈发气急败坏,“你还有理了不成?!那他叫你去拿电钻,你完全可以说没有啊!”
“怎么可能?”小张有理有据,“我们今天,不对,是昨天上午去过0214的总务部,里面有好几把电钻,冯老师都看见了!”
楚扬咬牙切齿:“那你不会把它们的电线都割断吗?!”
小张定定地看了他足足五秒钟才开口:“楚副,那你觉得,我还回得来吗?”
楚扬:“……说的也是。”
楚扬烦躁地扶额:“算了算了,你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你们作个检讨,打个报告申请行政赔偿金,在他们起诉我们之前把那面墙的损失赔给0214应该就行了。去去去,写检讨去,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好,好!”小张麻利地跑出去了。
楚扬瘫在转椅上,心里一团乱麻。早知道,就不该让冯嵩这尊大佛跟着去。
冯嵩这个人工作十八年了,业务能力极强,当年是已经退休了的魏局长重点培养的对象,也是原刑侦支队长刘松最属意的接班人,曾经在市局风光无限,前途一片光明,但是谁能想到,他现在混得比楚扬和吴竞渡这两个后来的毛头小子差远了,到现在了肩上居然还只有两杠一星,而且渐渐从外勤转向了内勤。这次要不是他手上带的几个实习生需要历练,他根本就不会跟着小张出任务。
市局里这五六年间经历了大换血,老人们基本都退了,不少资历较浅的人都猜测,他是蒋局上位后革掉的“前朝忠臣”,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掉的第一个牺牲品,也是蒋局为了扶持吴竞渡这个心腹踢掉的一块绊脚石。现在没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曾经当过吴竞渡和楚扬的教官,他们俩的枪法还是冯嵩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