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提醒你,你不是我的对手。”因为平复了心情,西门缺心里的愧疚感油然而生。虽然这是个用拳头说话的时代,但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杀人者或许他们有逃避被惩罚的办法和途径,这种负罪感会一直跟随着他们。当然,有不少自我标榜正义的人用自己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来安慰自己,但只要手上沾了别人的血,心里就不会平静。一生都会被自己折磨,或许哪一个晚上,他的内心就会提醒自己,让自己在梦里再见那个被杀之人前来索命。一个人没有权利杀另一个人,团体也没有。
那句提醒,或许是西门缺良心的显现,在青面客看来,这是一句狂话。
“好大的口气。”
刀光闪动,青面客手中的朴刀已经斩向西门缺。与重刀不同,这种薄刀不靠力量与气势,虽然与剑一样灵活,却更简单,更凶狠。西门缺没有闪避,仅仅一提剑间,剑尖已经到了青面巨侠的咽喉处。雪山八剑中有一招疾驰,是借着撞击别人的兵器而刺向别人,很快,也很安全。西门缺这一招更快,或许更安全,因为对手死了,就结束了决斗。
只一招,西门缺就能要了青面巨侠的命,青面客的刀哪里还斩的下去,定在空中,大汗淋漓。
西门缺后退一步,看着对手,没有说话,没有动,等着对手再次发招。青面客哪里还敢动,早吓得丢了魂,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三年前的还不足以与自己一战的西门缺,仅仅三年时间就变成一招制敌的顶尖高手。或许只是运气,不可能,一个人不会有这样的进步。青面客心里想着,大喝一声,又使了一招剑刺的招式。
这种薄刀用得最多,也是最狠的招式便是劈和削。刺的招式很少见,也很少人用,因为刀只单面开封,用刺的招式比剑更耗力气。青面巨侠之所以使这一招,是防止西门缺的剑再次直刺向自己的咽喉,不至于一招落败。
果然,西门缺的剑又刺在青面客的咽喉处,仍旧没有下死手。青面巨侠看的清楚,这一招很诡异。招式自然有虚招一说,为的是诱敌,等到敌人被惑了,实招便能致胜。西门缺的虚招太像虚招,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也没有因为敌人的勘破而变成实招,就是一招虚招,一招使完的虚招,最后却刺在对手的咽喉。
奇正。
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这句话出自《孙子·兵势篇》,奇,是意料之外,正,是情理之中。当意料之外遇到情理之中,所演变出来的千变万化,是运用者自己都想象不到的。
西门缺再次后退一步,再次等着对手出招。青面巨侠这次没有犹豫,也没有变招,仍旧是一记狠劈。高手对决,可以决生死,但侮辱,是万万不能的。尤其青面客,有着值得他骄傲的血统,绝不能让人这般下作的辱没,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如果还是被一剑制服,他便撞在剑上,以死洗刷这样的耻辱。决战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决心,仅仅在一瞬间,他一心求死,身后的妻与子怎么办?他竟忘了。
果不其然,第三次的结果还是一样,西门缺的剑尖还在青面巨侠的咽喉前,不足一寸。西门缺并不是在羞辱他,而是他的剑法本身就是一种怎么致胜的方法,一招制敌并不稀奇。看着青面客脚步已动,咽喉上前一寸余便会伤命。少爷已经不想杀人,手里的长剑早撤了回去。
求死不成,青面客大喝一声,怒贯瞳仁,举刀一招招狠劈,即便西门缺的长剑几次就在他咽喉前,他也不管不顾。刀法越舞越密,早已没有了防招,刀刀只取要害。
要说先人为何劝解世人以仁义为本,这争拳斗狠,摩擦之间就会勾起人的求胜之心,打着打着便会让人起杀心。西门缺现在虽然还不至于将生命视为无物,但面对这样的狠劈,手上也不敢疏忽,几次饶了此人性命,竟然还要拼死搏斗,加上青面巨侠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少爷眉头一皱,杀意已起,瞧准破绽,递剑上前。
那些小喽喽还在欢呼助威,匪首却已经倒地。
“不要。”
一声哀呼,响彻云霄。
听到这个声音,西门缺心中一颤,久久不能动弹。那一段时间,是他最失意的时候,也失去了一切。她一句喜欢,不敢说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至少,在他最落寞之际有一束火光温暖着。她强势,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与他恰恰相反。他少爷毛病多,懦弱胆小,犹豫不决,似和她是天生的一对。在牢狱里,他心里最重的事情,从思念中悄悄转变,从复仇变成了相思。他想着她,希望听到她的声音,看见她的人。这一声哀呼几乎可以断定并不是为了他,他的心,在这一刻从还有跳动的半死人彻底变成了不知为何跳动的死人之心。
转入眼帘,正是青骆。那个记忆中的人,为了别人呼喊,为了别人落泪,为了别人,不再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