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应手掌上那道口子说深也算不上深，偏偏就是止不住血，还被他自己可劲造作了一阵，血滴吧嗒吧嗒流了一摊，地面上还有先前范应甩出来的一串血珠子，整个场面看着跟凶案现场似的。

范应原来是想自己去医院，他救的那个男人一直坚持要送他去，范应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尤其是这种……热情的人，最后没办法，还是让那个男人陪同去了医院，挂的急诊，缝了七八针，又打了破伤风才算完。期间医生问起这伤怎么来的，范应推说是切水果不小心，边上谢舟扬也不拆穿，但医生虽然不说什么，还是一脸不信，期间还有意无意说起生活多么美好，我们要拒绝暴力，呼唤和平。

谁要切个水果还能在右手手掌剌上一刀，那也是天赋异禀了。

说起来范应也算是另一种打架了。

处理好伤口，从医院出来，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学校寝室十一点关门，范应算了算从医院到学校的距离，今晚他是回不去了，幸好放假期间不查寝。

出了医院门，谢舟扬范应两人一前一后从门口斜梯走下去，急救通道就在斜梯边不远，此时正一辆救护车闪着灯一路进来，急救通道里几个医生护士推着病床跑来。谢舟扬目测了下距离，回身带着范应又回到斜梯上。

斜梯下一片空地兵荒马乱，其中还有护士尖声喊着“让开”。

谢舟扬范应两人就在斜梯上等着，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以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人带伤的方式认识，说起来还挺有些江湖侠气的英雄色彩，只是英雄现在脸色有点不好看。

谢舟扬默不作声地审视面前这个大男孩，他侧对着自己，看起来年龄不大，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个子在南方不算矮，看着有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单薄，整个人都是瘦瘦的，带着一种青涩干净的气息，一看就是个象牙塔里涉世未深的学生，还是个孩子呢；这个大男孩不爱说话，似乎也不爱和人打交道，表情不多，眼睛挺大，但不是女孩子的那种杏仁样的眼睛，形状倒是有点像一片略宽的桃花瓣，目不转睛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种想跑又无处遁形的感觉，可能是因为瘦，他的下巴线条显得有几分凌厉。

谢舟扬目光往下走，就看见范应安好的左手不经意间捂了一下胃部。

谢舟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再抬头时，脸上是一贯的温和礼貌，“这位……同学，我叫谢舟扬，今晚真是感谢你，现在也晚了，我请你吃顿夜宵吧？”谢舟扬话一顿，像是怕范应拒绝一样，继续说：“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也还没吃晚饭，正好一起吃了，你知道哪有什么吃的吗？”

范应正在盘算今晚在学校附近小旅馆将就一晚，就是不太清楚哪家干净点，听到边上男人说话，范应先是愣了一下——又是姓谢的？

今天他接二连三地认识姓谢的人，上午那两个还是引灵师家族的人，这个人的话……范应转过去，正对着谢舟扬，明目张胆地观察他，这个人个子挺高，穿的是合身的法式衬衫，衬衫版型很好，服帖地勾出这个人的轮廓，他下半身穿的是西装裤，整个人充满了一种在大公司签字开总结会的资本主义腐朽气息，看着就跟伟大的劳动人民有距离，更不像是个跟牛鬼蛇神打交道的。

但毕竟人不可貌相，上午那个穿得跟个洋娃娃一样的谢南安看起来也不像是引灵师。毕竟这年头，只要不出格不有背公序良俗，社会还是要鼓励爱好自由服饰自由的。谁说引灵师就不能打扮得像职场精英了。

范应光明正大地看，谢舟扬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给他看，范应把人看了一遍，才回答：“我叫范应，回应的应——你想吃什么？”

“现在也晚了，不如吃点好消化的吧。”谢舟扬微微低头看着范应，温声说，“哪里有粥店吗？”

粥店当然是有的，只是范应最为一个刚来就半个来月的新生，这半个月都在学校军训了，自己出个门，都还得先开导航，他自然是不知道在哪的。范应拿出手机，开导航搜附近的粥店，谢舟扬看他点开导航软件，忍不住笑了，后来还是谢舟扬找了家酒店，预约了房间后又在酒店餐厅点了餐。

酒店餐厅用餐环境还不错，欧式风格装潢，主色调是白色和米色，细节处摆了仿真花草和干花。谢舟扬范应两人就坐后，服务人员就端着两只粥锅上来了。锅是砂锅，不大，看着是单人份，一人一锅那种，盖着盖子，看不到腾腾热气冒出来，但听声音可以听见锅盖下米粥咕噜冒泡的声音。

服务人员打开锅盖一瞬间，热气争先恐后冲出来，同时还有红枣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开。锅里的是红枣小米粥。

范应皱了皱眉，他倒是不挑食，只是不喜欢这种不被询问就被别人安排好的感觉。这人说着他没吃晚饭，点的却是不管饱的米粥，红枣补血，小米养胃，范应刚才流了不少血，他也确实是有点胃病，这顿饭究竟是谁需要吃，范应也明白过来了，只是这人怎么知道范应胃不大好呢……范应自己回忆了一下，他在胃不舒服的时候会不自觉去捂胃部，想来是被谢舟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