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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1/1)

听叶语奚说有法子,叶宁远立刻显露出期待表情:“什么法子,语奚你快说说。”叶语奚有意顿了顿,捏着杯子答非所问:“师父,林泰丰与良生一人一鬼,又同为男子,他二人相好怎么值得成全?”叶宁远被他问得愣了下神,思量片刻说出了他的道理:“人鬼殊途,同为男子,确实不假。只是这世间,情是最没有道理的。情之既起,又管他卑微如尘,或是位列仙班。况且他二人有情,不伤天害理,也碍不着旁人。或许是有违天道,可谁敢说天道不在人心呢?”他这短短几句话,听得叶羽弦内心震动,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而叶语奚眼眸中波涛汹涌,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风暴。二人各有心事,只有叶予谦是懵懂无知,瞪大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仰视着师父。

叶语奚难掩心头悸动,不自觉捏紧手中杯子,捏得手指泛白。心头百转后,叶语奚正色开口说道:“法子倒是有,就是又要我割舍割舍。”叶宁远瞄一眼他,小心问道:“是不是……用你的壳?”提起这个叶语奚有些羞赧,仍故作淡定点点头,叶宁远心下了然。与此同时,叶羽弦看了一眼重霜剑,又不自在地把眼睛转向一旁,抿紧了薄唇,最终没有说话。

众人都知道,叶语奚本相是一只八千八百岁的大乌龟,每千年蜕一次壳。普通的兽类想开启灵智,化形为妖,少则需要百年,长则需要千年。叶语奚灵性极佳,足足修行八千载,已是半仙之体,体内蕴含无穷的能量。蜕下的壳抵得上仙药,有化腐生肌,起死回生之效。若拿来炼化给鬼书生服用,鬼书生便可完全压制鬼气,安心跟林泰丰做一辈子眷侣,再也不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法子,便能成全他二人。

叶宁远喜笑颜开,“语奚,这次你又积了大功德!”叶语奚扫他一眼,端起面前已凉了的茶水灌了一口,莫名其妙说道:“师父,我听你的。”

真是我的好徒弟!叶宁远满心宽慰。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叫那个鬼书生回来。可那鬼书生该怎么找回来呢?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又没了主意。叶宁远眉头紧锁不住来回踱步,心思转了几转,猛然停步一拍手说道:“有了!”徒弟们齐齐看向他,叶宁远嘴角勾起,阴恻恻说道:“咱们给林泰丰办个丧事。”“……”

翌日,林府四下院落白色灯笼高悬,后院正中的灵堂挂满白幡,地当中摆着一具漆黑棺材,店小二与敲锣小哥披麻戴孝,跪在棺前嚎哭不止,不断烧些元宝纸钱。很快林泰丰过世的消息传遍了十里八街,泰丰酒楼不断有人赶来吊唁,气氛惨淡凄凉。

良生逃走以后,并未走远,每日在城外逡巡,当即听说了林泰丰过世的消息。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几乎将他震裂成碎片粉尘,悲痛无以复加。他浑浑噩噩,径直回了林府,满心愧疚,不知如何面对因自己而死的林泰丰。

良生伏在林泰丰棺椁之上,不住呼喊着林泰丰的名字,泪如雨下。林泰丰藏身后堂,哪忍心见心上人如此悲痛,立时现身出来,唤他名字:“良生,莫哭!”良生泪眼朦胧,痴痴傻傻寻声望去,依稀能辨认出林泰丰身形,他以为是林泰丰回魂,不禁悲痛更甚,又怕林泰丰留恋不走变成凶煞,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往林泰丰跟前奔过去,“泰丰兄,泰丰兄,你安心转生去吧,我等你转世归来。”林泰丰一把搂紧了良生,千百种情绪交织说不出话来。

这同时,隐匿院中的叶宁远师徒,连洪辰圣人一起现身出来,进了假灵堂。良生这时才醒悟,又惊又喜抱紧林泰丰:“泰丰兄,你……你没死?!”林泰丰重重点头,望着良生红肿双眼,伸出手来给他拭去眼泪,“多亏叶道长师徒救了我。”说完拉良生走到叶宁远跟前,跪了下来。良生跟着拜倒,给叶宁远磕了好几个头,起身深深望了一眼林泰丰,转回头向叶宁远斩钉截铁说道:“万分感激仙师救了泰丰兄,良生甘愿就此伏法。”林泰丰并不知叶宁远有意成全他二人,闻言赶忙掩在良生身前,急切地求叶宁远:“叶道长,引他回来便是了。错都在我,他没有害人之心。恳请道长放过良生,往后我……往后我再不见他便是。”良生掩泪:“泰丰兄!我本就不该留在世间,你不必为我求情。”

叶宁远瞧着眼前这一对苦命鸳鸯,也不忍再看他们这样伤别离,直言快语道:“都别哭了,我们并不是要诛杀良生。”叶宁远此言一出,林泰丰与良生心头俱是一震,良生哭得梨花带雨,张张嘴却不敢开口。林泰丰既惊又喜,追问道:“叶道长,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语奚开口解释道: “当然是真的。我师父有意成全二位。” 林泰丰和良生信了,惊喜之余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良久跪拜不起。

叶语奚那宝贝,都珍藏在他卧房内室,回山上去取,一天打了个来回。炼化三天凝成丹药,叶语奚将它赠予良生,又叮嘱他以鬼身行走人世,万万不可生害人之心,否则天道必不相容。良生无限感激,也许下重誓,必定与人行善,为林泰丰与自己多积功德。

林家之事告一段落,于叶宁远是做了件善事积了些功德,于其他人,却意味着不同于往日心情的新开始。而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恐怕只有到了眼前才知道了。

经历这一番,已有十数日,师徒四个也准备打道回府。洪辰圣人赠出了重霜剑,换得护身咒,又多讨了个遁地咒,才算满意,与净清派师徒就此告别,山重水复,往后余生也再没有遇见。

回山以后,叶宁远对修仙学道之事愈发用心。大概是从前总依赖徒弟,自己在心境上每臻极致,但在现实法术上却毫无长进,此番回来,他想好好修习法术,往后行走世间有个依仗。于是叶宁远开始每天往大徒弟屋里钻,也不管时间早晚,每时每刻缠着大徒弟学这个学那个。起初,叶语奚还是和颜悦色,后来叶宁远天不亮便闯进叶语奚房里一回,只着内衫被吵醒,叶语奚面色很不好看。另一天,叶宁远学到半夜实在累了,在叶语奚屋里睡着一回,最后还是叶语奚给抱回他自己屋里去,口水淌湿了徒弟整面衣襟。

有这两回后,见到叶宁远时叶语奚脸色日益难看,时常假托有事。叶宁远知道是自己太过烦人,于是转而去求教他二徒弟,二徒弟只是挑挑眉,倒没推拒。叶羽弦多是跟他坐而论道,他的眼界是非一般的高,比肩道法集大成者,甚至境界还要更高一些。正所谓“眼界高处无物碍,心源开时有波清。”同叶羽弦面对面阔谈,叶宁远总有身处高峰之顶,白云之端的感觉,极其的畅意美妙。可惜他这二徒弟,并不教他实用的法术,因此学了三两天,叶宁远还是念着大徒弟的好,只是叶语奚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脸色冷得好像结了霜。叶宁远更不敢再往枪口上撞,走路都要溜着墙根儿,怕惹大徒弟生气。可这山上就那么几里方圆,时不时的就要碰到,叶宁远每每手足无措,真是愁人呐。

就这么别扭着,转眼就入了冬。

今天立冬,黑有鱼一大早泡发笋干,又搬了一大块风干的野猪肉,说是要包饺子吃。叶宁远最爱吃饺子,早上在饭堂听黑有鱼一说吃饺子,就开始美滋滋期盼,他这一浮想联翩,难免吃早饭便慢了,等他注意到时,人都走光了,只剩叶羽弦正慢条斯理地起身。叶宁远赶忙吃净了粥饭,追上叶羽弦一道离开。叶宁远满面春风只顾侧头跟二徒弟攀谈,跨出门槛便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他退开一步定睛细看,面前的人是他大徒弟叶语奚,此刻正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叶宁远恐怕惹他大徒弟不快,心里咚咚直跳,脸上堆起了讪笑,“语奚啊,又这么晚来吃早饭。”说完拿手捏捏叶语奚肩膀,“穿得有点单薄,你瞧你耳垂都冻红了。”叶语奚眼神愈发暗了,拿手轻轻挡开师父的安禄山之爪,回道:“多谢师父关心。”他说这句话有意加重了师父二字读音,听来语气有些不对。叶宁远也不计较,讪讪挪开走了。

剩下叶羽弦跟叶语奚两个对立在原地,叶语奚垮掉的脸色这才复原。叶羽弦挑挑眉,拍拍他肩膀,也走了。

此刻叶宁远已走进内院,他看着内院竹园没了春夏的新鲜之色,地上的草也都已枯黄,不由感慨:“四季更迭,生命交替,故去与新生的转换便是天道真理啊。”如此感慨完,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语奚他每千年成长一次,他今年八千八百岁,莫不是更年的日期提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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