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蠢女人!
鸾菀嫣压抑着心头的烦躁,柔声道,“娘娘说的是。不过,以女子之言,臣不免为娘娘担忧啊。”
“此话何解?”鸾姬喝了一口碗中还微微冒着热气的银耳珍珠羹,看上去很不在意。
“若是染王殿下对云淑娥是动了真情,那以后又如何还能对娘娘贴心?”鸾菀嫣故作担忧之色说道,“娘娘的身体又不大好,如此下去,所有的恩宠将来岂不是都被别人抢去了。”
鸾姬初时还能坦然地听她说下去,但听着听着,心里便渐渐有了几许变化——是啊,她毕竟是个体弱多病的女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大概都不如别人。染王若是一时怜香惜玉倒也罢了,多情也未尝不可,但,若是如鸾菀嫣所说动了真情,那以后,自己该如何自处?
鸾菀嫣察觉到她内心有了涟漪,便继续说道,“娘娘是个好人,但别的女子却未必懂得报答。娘娘恕罪,臣无心冒犯,只是为娘娘有些感伤罢了,染王殿下和娘娘都是好人,相敬如宾的夫妻之情让臣时常都觉得很艳羡呢。”
她委婉地想染王妃表达出了自己对染王的好感,但不确定对方是否明白,于是扬起眼梢悄悄地观察着鸾姬的神色。
“鸾仪娥也尚未许配人家吧?”鸾姬的注意力成功地被鸾菀嫣引到了她身上。
她低下头,露出一丝羞涩微微颔首。
于是鸾姬,便对自己应当做的决定了然于心。
回宫述职的这一日,云若之正好碰上沈媛娥要去给某位后宫主位诊脉,于是她也随行而去。
“从学华阁出来之后,你有什么感觉么?”沈媛娥走在前面,似乎是随意地和她闲聊。
云若之本来背着医箱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冷不防听见她问自己话,不禁有些愣神。“回大人,小女知错了,日后绝不会再自我消沉,会好好完成分内事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沈媛娥回头瞅了她一眼,“你之前落下的那些课,你都觉得无所谓了么?不要之想到在染王府伺候染王妃,念念书你就满足了,这些女官医课也是要好好修习的,不然当主位身体有些许不适,而你却一无所用,试想想你还能在那个避风港待多久?”
云若之怔了怔,这才恍然原来沈媛娥是有意带她来学习的。她是知道染王妃体弱多病,也知道鸾菀嫣常以诊脉为借口亲近主位,所以才想提醒自己的吧?想到这儿,她不禁对这个不苟言笑的上位多了一丝亲近感。
说话间,云若之发现她们好像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一个就算被阳光照耀着也同样让人感觉到冷清的地方。
——庆阳宫。
这是一个温暖的名字,然而这里却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住在这里的人是黛妃,染王奚冰尘的亲生母亲。
十年前,她因为企图以媚术惑主,被皇后殷月罗揭穿,之后便被奚琮瑕打入了冷宫。因为媚术并不属于巫术,加上奚琮瑕考虑到两个人的夫妻之情还有奚冰尘的感受,所以并没有将她处以刑罚。
黛妃感染风寒已经数日了,可却直到今日,才有人来为她诊治。如果不是那个送膳的宫人见到她昏迷不醒,也不会因为害怕惹祸上身而匆匆跑来姮娥阁求救。这宫中的人情世态便是如此。
这座宫室的格局比起其它的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一走进里面,一股萧瑟的凉意便立刻扑面而来。这里好像几乎没有修缮过,看上去有种破败的残旧感,室内的帷幔是素色,也早已洗的有些泛白了——没想到光鲜奢华的皇宫里也会有这样的地方。
“娘娘,”沈媛娥轻声唤着那个在针灸后缓缓睁开眼的中年妇人,“你觉得怎么样?”
黛妃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沈媛娥?你来看本宫么?去让宫人把染王带来,他今日的功课还没给本宫看呢。”
她这是……意识恍惚么?云若之看了一眼沈媛娥,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娘娘,您忘了。染王殿下已经给您看过他的功课了,是您准他去玩耍的。”沈媛娥安抚着这个记忆混乱的女人。
“本宫准的?”黛妃一脸疑惑,“这个孩子,整天就知道写写画画。将来可怎么是好,难不成要去学华阁做学士么?”她说的焦急,胸中一紧,便咳了起来。
这一刻,云若之想起奚冰尘那张温暖雅逸的脸,看着眼前这个神智恍惚的苍白女人。心头莫名地涌起一股酸涩。
原来,他不比自己幸运多少。
从沈媛娥的口中,云若之得知奚冰尘这十年从未来探望过黛妃,不禁有些讶异。
“可是,那不是他的母亲么?”
沈媛娥无奈地笑了笑,“可陛下也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君主。黛妃娘娘是戴罪之身,想必染王殿下也不便来探视她吧。”
是么?会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云若之的心里泛起了疑问,也泛起了一阵阵柔软,她想到这对十年未见的母子,想到奚冰尘对自己的帮助,觉得是到了自己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回到染王府,她便径直去书斋找到了正在画丹青的奚冰尘。
“你回来了?”他抬起头看见她走进来,笑言的语气如同他们之间已很熟悉。“来看看本王这幅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