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之主动向陆姮娥申请调往了学华阁做侍书女官,这个职位很单纯,也很忙碌。因为学华阁里的藏书有太多太多,而侍书女官的任务就是护书、晒书还有给学士们做学问做做辅助工作。
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官会主动要求前往那里,因为这一往,很可能就是寂寂无名的一生。
云若之回避了身为梦妃的紫鸢的关心,只为躲开一切的纷扰,在散淡着墨香的世界里日复一日过着安静的生活。再也无心去理会别人的看法,更无心应对某些人幸灾乐祸的嘲笑。
——她只是需要用重复的没有波澜的忙碌来让自己遗忘些什么。
可是那一天,本已静澜的命运却又再次将她逼到了悬崖。
“冰尘,”奚琮瑕低低咳嗽了两声,随行的内官立刻为他披上了锦篷,“朕听说,那日你也去了云府的灵堂?”
“回父皇,孩儿是去了。”奚冰尘那日本不想在云府就对云若之表现出熟悉的态度,但不知为什么,瞧见她那样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他便没有忍住就走了过去。他一直不能完全确定奚琮瑕对于云若之到底还有没有另外的心思,再加上,他告诉自己,他是一个不能有侧室的王爷。
奚琮瑕恩了一声,又忽地沉吟道,“你对这云家小女,有何看法?”
他怔了怔,旋即在心里立刻思忖起最适合的答案来。
“儿臣对她认识不深,难以断言。不过就那日在云府中所见,她对于云墨池的事很是痛心,儿臣是怕这样的情绪或许会波及整个云氏。”他回避了直接的答案,只是从政治的角度去婉转表明了自己与她亲近的意图。
奚琮瑕皱着眉点点头,“是啊,正因为这件事竟然波及到了一族之长的性命,鸾氏占了便宜,云氏却心有不甘。朕为了暂时平衡两族的恩怨,才会把云若之再次召入宫中。但她却自请去了学华阁做侍书女官,也许,真的是心如死灰了吧。”
——是你冲撞了本王,还敢犟嘴?
这一个熟悉的,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奚冰尘就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去,不远处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奚归涯。而他怒喝的对象,是她——云若之。
如同是那一日在尚王府中的情景重现。
脚下有一股冲动,被心里的理智所抑制。奚冰尘用眼角扫了一眼奚琮瑕,并没有急着上前制止。
眼看奚归涯那要命的一掌就要打下来,云若之却忽然被人一把拉开了。
是奚清嶺。
“二叔,”他把她拉到了一边,皱着眉说道,“你怎么随便打人?”
奚冰尘看着忽然横亘在那两个人中间的奚清嶺,心头蔓延起一丝疑惑:清嶺他,是去救她的么?
“清嶺,你要护着她,和二叔作对么?”尚王的语气很冷,但眼中的杀气却是逃不开奚清嶺的眼睛的。
“母妃说过,不能在皇爷爷的面前放肆,”他说着,一努下颔,“呶,皇爷爷不是在那里么?”
奚归涯转过头,他的父皇那张带着怒气的脸就立刻跳入了视线。
“你脾气倒是挺大。”奚琮瑕没好气地揶揄了他一句,“这女官又怎么你了?”
“回陛下,是小女无心冲撞了尚王殿下,请陛下恕罪。”云若之跪在那里,脸上却毫无惊恐之色,平静地就像失去了知觉。
奚琮瑕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书,心里便明了了几分。刚要开口责备奚归涯,宫人却急匆匆地赶来报了信。
——尚王妃胎动了。
然而,怀孕八月早产的尚王妃,却诞下了一个死胎。
奚归涯将这全数的仇恨都记在了云若之的身上。昨夜,就在昨夜,奚归涯又见到了为云墨池落泪的白落樱,他终是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嫉妒和愤怒,和她再次爆发了争吵,其间还不小心推倒了她,但见她当时没什么,自己就负气离开了一整夜,今天入宫议完事之后看到了抱着书从水廊走过的云若之,怒从心起就有意走过去找起了她的晦气。
却没想到,白落樱在府中已经因为一阵阵突发的难以言说的痛苦陷入了早产的危险之中。
这本该是一位小世子,或许会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骁勇善战的勇将,只是,他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