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风声凌然，入目是枯木残垣；宫内尚有柳岸桃夭，却也多了几分人心戚戚……

楚卓这些日子总做梦，梦里是一处是金天之西，有神鸟；一处是昆仑之西，有凶兽，神鸟和凶兽打架，结局该是如何？他尚未做完此梦，耳边就传来疾呼：“王上，传来急报！晋阳城失守了！”

“什么！”

……

大楚五十七年，白栖风领军攻楚，楚国兵败与天昭议和，最终商定楚国割让六座城池，并每年向天昭进贡，虽说战事停了天昭也不算完全吞并了楚国，但如今东楚相当于已成为了天昭的附属国，成王败寇，俯首称臣，哪里还有半分威风。

楚卓输给了白栖风——也是，他如何能想到，他的风儿从来就不曾臣服。栖风、栖风，风如此飘忽，岂有栖息之处？白栖风没有臣服过吗，不是的，他曾经也将自己的忠心尽奉，可楚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化名洪裔戏耍他们，不该将灵烟牵扯进来，不该把寒璃也送去天昭——白栖风忍过、认过，为了寒家自愿抛弃一切、心甘筹谋一生，他这前半生都没有为自己而活，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换来兄弟姊妹安宁，可命运作弄，终于让他明白，什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想当初，初进白家机关阁，栖风第一次受训便是让他们不择手段得达到目的。

大楚境内两处人才济济之所，一处为大楚学府，单为朝廷，教的是人伦纲常、天地正理，学的是琴棋书画、诗书兵法，学府培养的必定是入仕之人因此教的也都是为官之道；另一处是机关阁，涉及江湖、朝堂、市井，教的是策谋诡辩、玲珑处事，学得是机关绝学、百般武艺，阁中培养之人不管日后到了何处都认一块白家令，为了完成任务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分黑白，不论曲直。

白栖风进机关阁，是为了得到白家的身份，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对于白家的那一套训诫，他从不放在眼里，但今时今日他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源于当初自己的选择。很多年后回过头去看，才明白当初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已经决定了日后的道路，也决定了这条路是平坦还是曲折，自己选的，无可怨、无可悔……

白栖风在一年之后得胜归来，返回天昭。君王亲自在城门迎接，迎接这位凯旋而归的臣，何等殊荣，何等风光！

一路上，迎面是百姓的欢呼，这个传说中的佞臣也算是得了一次百姓的赞扬。他到了王城，入目就看到了付辛率重臣相迎。栖风下马，尚未行礼就被付辛握住了手，大庭广众之下，倒是一派君臣情深之景……

白栖风依旧是初见时那惊为天人的少年郎，一展笑颜，众生倾倒。

“你可好？”君王第一句话，不问战情、不问战果、不问曲折，单问他的爱卿一句‘可好’。

“尚可。”白栖风一笑，“只是行军打仗到底还是辛苦，大军得胜归来，赏赐可不能少。”他说话还和以前一样，对着付辛多半是调侃的媚态。

身后早有大臣窃窃私语：“如今白大人得胜归来，只怕是要封爵，估计赏赐的封地也不会少。”

“这些算什么，看如今这光景，咱们这位白大人一路平步青云只怕日后还有得风光，何况王上对他……”

“你可算讲到点子上了，你说白大人不在朝一年本以为王上也会淡忘，可看如今的情形，倒像是……”像是小别胜新婚？这话那些大臣可没胆子说出口。

重臣的密语大抵都是看出了白栖风在朝中越来越得势，议论的都是他日后的封赏，有唏嘘的、有赞叹的、有谄媚的、有叹气的、有嫉妒的……却只有卫尉大人归若明看出了白栖风那眼中不同寻常的神情，无端感到了一阵悲哀，他虽然不知道那一年里白栖风除了攻楚夺城外还发生了什么，但他明显能觉察出白栖风的不同，像是斩断了最后的一丝感情，变得、变得可怕！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凄孤！而这种悲凉感，让白栖风再没了软肋和牵挂，分明是一具精致而无情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