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有两赌,一赌是睚眦和赑屃之赌,赌得是嘲风和狻猊一世为人,谁先勘破神识回归神位;二赌是嘲风和北冥鲲之赌,赌的是睚眦是否也曾情根深种,是否还记前尘……
抛开嘲风和鲲的赌约不谈,至少睚眦和赑屃的赌局有了结果,睚眦输了,他赌得是嘲风,可惜,先回来的竟是老五……
睚眦怎么也想不明白,去问老五可还记得人间一世,狻猊如何能不记得,刻骨铭心,想忘也不能忘,幸而狻猊是受烟火、掌尘世苦难,耳目所经受的多,已养成了淡然的性子,若是换成蒲牢只怕要大闹几天!
那是白栖风到天昭的第二年,白栖风以天昭重臣的身份出使楚国,明是出使实则是来探查楚国情况。但白栖风还有另一个打算,他以寒霁风的身份约灵烟见面,告诉了他一个大秘密——关于洪裔的秘密。
那是七月中旬,蝉鸣阵阵,一个和往常一般的夜晚,就在这个夜晚,寒霁风和寒灵烟打了一个赌,赌的是洪裔钟情之人究竟是谁?这种无聊的赌局,寒灵烟从来懒得理会,但是这次不一样,只因寒霁风的言语间太有自信,也因寒霁风的言语间透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如果真的要将,要从大楚四十三年,洪家搬来京都的时候讲起;或者从他们几个幼年在大楚学府时讲起;再或者,从楚卓挑选世家弟子时讲起,其实也不用讲那么多,只要想清楚几件事即可,说穿了,那只是一盘棋,所有的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从无一人幸免……
大楚四十三年,京都平白冒出一个享有爵位、富可敌国的洪府;洪裔当年只在大楚学府中学习了三年就走,只怕并非是‘性情顽劣’四个字就可以解释的;至于寒灵烟和洪裔成亲以来为何相见次数不多,且洪家产业也多交给灵烟管理也是可疑;再有就是楚宫里的那位楚王频繁出宫,莫非真是从不理政事;楚卓时至今日未立王君,屡次推脱;寒霁风当年又是为何执意代替灵烟成为楚卓的细作,又对楚卓心灰意冷,不愿再效忠大楚?
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非要摊开细讲,难道他寒灵烟没有脑子,从不曾发现任何端倪?不是寒灵烟真的想不清楚,只是他从来不去想,因为真相不被本心所接受。
“灵烟,你该明白的,一个最清楚的解释、一个最合理的解释——那位高高在上的楚王正是与你缔结姻缘的洪裔……”寒霁风终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早该告诉的那个人!
当日楚卓在高堂上选取世家弟子的随手一指,并非寒霁风,而是站在寒霁风身旁的寒灵烟,本来霁风就该是大楚的王君,灵烟才是那个被该送去天昭的使臣,是寒霁风抢先一步站出来,带着他所有的自负和高傲对楚卓说:“只有我,才能在天昭做好一切!”他曾经也天真过,以为只要自己站出来,寒家的其他人就可幸免。可他忘了,当年在大楚学府学习时,一切就已经被定好了,聪明如他,也被楚卓骗了那么一次。
夏日的风,吹皱了水光镜面,也吹散了院中白梨……
或许人这辈子都会遇上两种人,一种是乍见之欢,一种是久处不厌——也许洪裔说不出来,到底谁是他的乍见之欢,谁又是那个久处不厌。
一直到八月初,尚有蝉鸣,也是如平常无二的一天。
洪裔刚回府,看到有人一身戴着面具坐在屋檐上。那人回头看到洪裔,飞身下来,轻功好得令人发指。他站在洪裔面前,离得那样近,近得能清楚听到彼此呼吸。
洪裔手指有些发颤,他轻触到那人的面具,却没有解下面具,就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触即碎,迟疑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解下面具,只是轻声喊了句:“风儿……你回来了……”
他于寒灵烟成亲一年多,最温柔时也不过喊他一句‘灵烟’;但是对于寒霁风,似乎向来都是柔声喊一句‘风儿’,被他喊‘风儿’的这个人的面具背后有一张倾城的脸,那是寒灵烟这辈子也比不上的。
他听到寒霁风在笑,笑里带了几分讽刺,开口第一句便是:“你负了我。”接下去说的第二句是,“你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