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得不高,我叫得不响,真苦命。
荒原惨惨暗无边,野林呜呜鸣不停,
这黑夜面目狰狞,
连微风都让我心惊。
我害怕,要逃离,
大山说你为什么不回头,
哦,原来我自己就是光明!
这一天晚上,月朗星稀,晋欢看小愚双手托腮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终于按耐不住,问她道:“小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啊。”小愚正在出神,没想到会有人过来,呆滞了几秒钟,说道:“什么呀?你又听到风跟你说话了?”
“不是,你就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当然有啊,这不是蛐蛐在叫吗?”
“对啊,它们这回是真的在说话,在我们老家,老人们都说它们说的是‘拆拆洗洗,搁到柜里’意思是秋天到了,该把那些夏天的衣服收起来了。”
“嘻嘻,这声音听起来倒像。”
“像什么呀?我看它们说的不是这个。”
“那它们说的是什么?”
“那一只在说,喂,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另外一只就说,当然听到了,是两个人在说话。”
小愚噗嗤笑了出来,说道:“乱说。”
“那一只又说了,你知道它们说的什么吗?长辈们告诉我,他们说的是‘捶捶浆浆,好穿衣裳’。不过我却不认为他们说的是这个,他们肯定说的是,喂,你听,墙角里有什么声音,正在谈论我们呢。”
“不听你瞎说。”小愚被他逗乐了,但是显然她认为自己此时不该有这种情绪,因此起身要走。
“那一只又说了,你看,走了一个。”
小愚不理他,继续朝前走,晋欢笑道:“另外那一个又说了,你知道什么,没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吗?”
小愚停住了脚步,晋欢接着说道:“那一个听了,跟另外一个又说,那就不应该了,有心事应该跟另一个说呀,就像你,每次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都是来找我吗?”
小愚回头瞧了瞧晋欢,又缓缓地走了回来,重新坐到晋欢身边,笑道:“绕来绕去,在这里等着我呢?”
“嘿嘿,要不要说说看。”
“我是心情不好,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年就毕业了,现在正是招聘季,还没有公司愿意要我呢。”
“我才不信呢,这么好的人都没人要?心肠也好,绘画也好,哪有这么不开眼的公司?”
“好坏的谁知道啊?要参加过社团,要当过学生干部,英语要好,还要长得漂亮。”
“至少最后一点还符合呀。”
“就会拿我开心,有一家公司因为我是女生就拒绝了我,还有一家问我能不能喝酒,哎,真是气死人了。”
“不要灰心,总有一家公司会在意你的人品和才华。”
“这些还不是让我最难受的,你知道吗?为了得到一个渺茫的机会,我早晨五点就起来化妆,穿上用了三个月积蓄买来的正装,平生第一次踏上高跟鞋。我一定要做出端庄的样子,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自己的举止不够文雅。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都要面带笑容,有时候我会照着镜子练习那种职业化的看上去十分优雅的微笑,看着看着我就会作呕,那完全是在惺惺作态。我还要不停地鞠躬,点头,我感觉我的背越来越弯,脖子也没有以前灵活了。另外,每一句说出来的话都要经过细致地考虑,我不能说我想说的话,我一定要说别人喜欢听的话,我成了揣摩别人的心意的老手。这一切都使我非常难受,我的胸口经常莫名其妙地疼痛,脑袋整天嗡嗡直响,有时候做梦我的背上会长出芒刺,全身都生出了长长的白毛,我还是我吗?我担心有一天我会变成卡夫卡的那只甲虫。”
“会好起来的,你比我好多了呀,你至少还上了大学,还有找工作的资格,你看看我,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呢。”
小愚望了他一眼,怕他也伤感起来,忙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回去睡觉吧。”
“你是不是心里美滋滋的?还有一个比你惨的。嘿嘿,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也是很厉害的,我是文曲星下凡,写得一手好文章。”
“行,行,你厉害,行了吧?不过真得休息了,明天有面试呢?”
“哟,机会来了,这回肯定行。”
“我巴不得呢,这是我最心怡的公司了,蓝水艺术,我告诉你呀,明天是终面。”
“哇,那你还说没人要你,骗子。”
“这不是还不一定吗?”
晋欢知道小愚要第二天要去面试便不肯再同她多聊,两人各自回屋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小愚就起来梳妆打扮,精神焕发地走出了敬老院,她在门口回过了头,对着晋欢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晋欢则挥了挥握紧的拳头以示鼓励。这里小愚前脚刚走,董姁、韦菲和薛德燕就走了进来,晋欢一开始还心存疑惑,怎么他们不去面试呢?不过马上他就想到了,有些人是不用面试就可以找到工作的,而且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工作比那些辛辛苦苦得来的要好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