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辙深夜回乾清宫时,淳裕已然睡下,洗漱收拾妥当走到龙床前却是小心翼翼。
床上的人睡的很不安稳,长发凌乱的披散开,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放在身旁狠狠的握成拳。
景辙没忍住抬手在他莹润的脸庞上寸寸摩梭,指腹一丝丝拂过他的眉眼,墨睫如羽扇,因为他的触碰颤巍巍的抖动。
就连睡着都是一副戒备不安的样子,这双眼睛一旦打开,看到的不知是喜是怒,还是波澜不起。
景辙总觉得今日的淳裕有些奇怪,按照他以往的脾气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吃了这些亏,不还回去也会对他更加冷漠憎恨,今日倒还……
景辙见他嘴唇有些干涩,起身准备去倒杯水却被一把抓住衣袖。
淳裕迷迷糊糊的呢喃,“弘瑞,是你吗?”
景辙温情脉脉的勾起一丝笑坐回床边,“是我,裕儿,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淳裕还浸在梦里醒不来,“我们明日下山给寺里采集冬衣,你去不去。”
景辙声音平淡,就如平常普通人之间的闲谈,随意道:“我明日有事,方丈邀我听大乘佛法。”
“可是法华经,你一个商人可能理解大乘信仰与理念,岂不是浪费方丈的时间。”
景辙不禁笑的畅快,“我就喜淳裕你快言快语,不过佛法不分高低贵贱,三教九流亦可听闻,淳裕在寺中呆如此久,还是门外汉,看来,与佛无缘,倒与红尘脱不了干系。”
淳裕眼眸里流光飞舞:“我本就与佛无缘。”
景辙宠溺的看着他,一副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也是,淳裕你可是一心向道,佛道本一家,你便偶尔混淆了。”
当时情景便是淳裕敛了神色,不知想到何处,突然道:“法华经,当今天子倒是应该听一听,慈悲平等,戒杀放生,前不久,皇上下旨斩杀了近五百人俘虏,当真惨烈,竟无一人敢进谏。”
景辙喉间一滞,竟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会方道:“淳裕你身在寺庙,心在朝堂,忧国忧民,你的向道之心越发淡了,不如考取功名利禄,浮浮沉沉,遇事有我在。”
那一日,景辙说出这话,淳裕噗嗤一声便笑了,“嗯,若是掉脑袋,你这做酒的富商还可为我淳裕送上一碗送行酒是不是,哎呀,扯远了,刚不是问你要不要下山。”
景辙看着淳裕已带上笑意的睡颜,刚要按照当时的情形回他一句,下次。
淳裕竟有些腼腆的低低道:
“我想你去,陪我,你明日便要走了,又得一月方见。”
景辙反复想了数次,他当时可曾说过这句话,他很肯定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琢磨片刻,方恍然大悟,不禁又气又笑,淳裕,你怕是这世界上最笨的人。
第二日淳裕醒来的时候,景辙已经上朝去了,淳裕动了动被压的麻木的右手臂,可以肯定是被某人强迫着抱在怀里睡的。
翠玉从殿外走进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淳裕披上外袍问道:“这是怎么了。”
翠玉恨不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桌子拍个稀烂,平日对自己尊敬有爱温言软语的吴总管、阮公公都像吃错了药似的,对自己冷言冷语,多番挑剔,最可气的是,皇上居然下旨让淳公子搬回承轩殿。
这莫名其妙的来了,又灰不溜秋的回去,这承轩殿的主子奴才是不要面子的吗,还不准宫人迎送。
“我呸,狐假虎威的东西,咱们刚搬来,对咱们多热情,现在把我主子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了,哼。”
淳裕见她一副打抱不平按捺不住的样子,怕是已经忘了谁才是她真正的主子,现在骂得挺欢,回过头还是为景辙办事,这便是翠玉,永远也别想收买了。
淳裕洗漱完用完早膳,便收拾东西搬回承轩殿,这一住住了一个月,这后宫便空档了一个月,他这一搬走,娘娘们怕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喜迎春天。
淳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过去倒不觉得,如今一想到景辙的怀抱里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会触碰她们的身体,与她们合二为一,淳裕就觉得…
想骂脏话。
淳裕眉头紧皱,越想越不得法,自己喜欢的人却要被当成种马一般到处播种,当真是无法忍受。
“翠玉,叫人来收拾一下,回承轩殿。”
翠玉应了一声,出去很久只进来了一个太监,太监艳丽的眉目一下便让淳裕想起了他。
“奴才见过淳妃娘娘。”
淳裕微微颔首,笑道:“窦公公也要随我回承轩殿吗,皇上没有把你留下来?”
皇上把淳妃撵走,却留下自己,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窦公公噗通跪在地上,“淳妃娘娘这话是要折煞奴才,娘娘不如直接把奴才杖毙。”
淳裕并无他意,被他举动吓了一跳,“你快起来吧,我本想皇上喜欢吃你做的菜,你留在乾清宫也比跟我回去强,这一次回承轩殿皇上一月半月不来都是常事。”
窦公公听得这话抬起惶惑的眸子,好像此事对他而言分外重要。
想了想道:
“皇上命奴才好好照顾娘娘,奴才定当竭尽所能鞠躬尽瘁,入了承轩殿就是娘娘的人。”
窦公公弯腰行了个礼,爬起来殷勤的手脚利落的收拾东西,生怕淳裕一个不高兴。
淳裕走近,窦公公低头道:“娘娘以后唤我小豆子即可。”
“也好,小豆子,以后你称呼我为淳公子。”